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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pdf
http://www.100md.com 2020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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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15366KB,373页)。

     讲述人与动物关系的历史著作

    牛马驴狗和人类互动的历史,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通过详实的材料和谨慎的分析,深入研究了八种动物在人类历史中扮演的角色,告诉了我们这些动物如何塑造了人类的历史,观点新颖独到,引人深思。

    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预览

    目录大全

    部分猎人与猎物

    章伙伴关系

    第二部分狼和人

    第二章好奇的邻居和狼狗

    第三章珍爱的伙伴

    第三部分农业革命

    第四章早的农场

    第五章劳作的大地

    第六章圈养原牛

    第七章“暴怒的野牛”

    第四部分驴在的普及

    第八章“平凡的牲畜”

    第九章历史的皮卡车

    第五部分推翻皇帝的动物

    第十章马的驯化

    第十一章驯马师的遗产

    第十二章推翻天子

    第六部分沙漠之舟

    第十三章“上帝设计的动物”

    第七部分“温和、耐心、坚韧”

    第十四章对动物的支配?

    第十五章“哑畜的地狱”

    第十六章军事癫狂的牺牲品

    第十七章虐待不可或缺之畜

    第十八章杀戮、展示和关爱

    谢辞

    注释

    索引

    译后记

    内容简介

    自人类文明诞生以来,动物,以及它们与人类的关系,就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动物既是人类的威胁和敌人,也是人类的朋友和助手,人类与动物之间不断变化的关系甚至关乎到文明的兴衰。在《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启真·人文历史》中,布莱恩·费根通过详实的材料和谨慎的分析,深入研究了八种动物在人类历史中扮演的角色,告诉了我们这些动物如何塑造了人类的历史,观点新颖独到,引人深思。

    作者介绍

    布莱恩·费根(Brian Fagan),《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美国考古学学会“公共教育奖”“主席引文奖”,专业考古学家学会“杰出服务奖”,国家地理学会、《时代/生活》《大英百科全书》《微软电子百科全书》考古顾问。

    世界知名考古学家,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荣誉退休教授。著有畅销书《大暖化》《小冰河时代》《世界史前史》《地球人:世界史前史导论》等50多本著作,其中包括8本考古学专业大学教科书。

    精彩点评

    也可以叫做,人类历史上是如何根据自己的需要去对待动物的。大部分时候都非常残忍自私,圣经赋予了人类支配动物的权力,认为上帝创造动物就是为了满足人类的需要,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包括现在,我们都会有“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想。有人甚至宣称:上帝之所以让马粪散发出甜美(?)的气味,就是因为祂知道人们会和他们的马长时间相处。1868年,维多利亚女王对内阁大臣说“英国人对待动物比其他文明国家都要残忍。”对待比他们落后的人也是如此,随着动物因为自己的主人所处的阶层而被分出高低贵贱,虐待、杀戮低贱的动物的合法性很快就扩散到虐杀“野蛮、低贱”的人类上。作者认为,人与动物之间的亲密关系受不断变化的社会规范和转瞬即逝的时代潮流所支配,关于动物的矛盾心理会始终贯穿人类历史的进程。

    《亲密关系》是一部讲述人与动物关系的历史著作,作者布莱恩?费根是剑桥大学考古学及人类学博士。作品梳理了狗、山羊、绵羊、猪、牛、驴、马和骆驼这八种动物被驯化的过程,以及它们如何塑造了人类的历史。这些动物与人类建立联系的时间有先后,影响人类历史的程度也有所不同,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与人类之间都存在亲密的伙伴关系。

    根据古代动物骨骼专家帕特·希普曼“狼-狗”推论以及遗传学家对早期犬类的研究,从冰河时代后期开始,狼的驯化经历了很长的过渡期。建立在相互尊重和对肉食共同需求的基础上,狼逐渐成为人类的紧密合作伙伴。

    作者运用分布各地的岩洞壁画和大量墓穴犬类遗骨,还原了狗成为人类伴侣和狩猎伙伴的过程。这个过程部分涉及饮食的改变,也体现了狩猎生活向农耕定居生活的转变。我们与狗紧密生活在一起已有大约15000年。期间,家畜在人类生活中开始发挥重要作用。猎人成为了农民,作者说,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对动物管理的需要导致的结果。

    八种动物的故事和历史学阐释,建立在丰富翔实的考古资料的基础上,因为这些动物各有特质,分析的侧重点有所不同。比如,山羊和绵羊的驯化,让继承权、放牧权和所有权登上了历史舞台;在讨论家猪时,作者结合了新几内亚人的“凯阔”仪式,这种宰杀和飨宴活动的目的是取悦祖先,并且人为控制生猪的数量;从古希腊神话和奥林匹亚体育盛事谈牛的象征意义和重要性;从春秋战国到秦皇汉武,从成吉思汗到满清入关,中国的历史就是一部马背上的历史;至于驴和骆驼,这些忠厚老实的驼畜,是古代商道的开拓者,它们运输的珍贵货物连接了世界贸易的各个角落。

    回溯往昔,我们会发现,动物在人类的政治史、经济史、社会史、军事史、文化史、艺术史等方面,在所有的领域都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它们是人类历史的共同创造者。人兽关系里的尊重,是必要的条件,骑士必须与他的战马合为一体,有经验的游牧民会从骆驼的鼻息里感知前方的土壤和气候。随着工业时代的来临,动物对于人类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了,冷酷无情,唯利是图,麻木不仁,人类对于牲畜和动物的态度趋向于野蛮和残忍。

    该书的后面两章讲述19世纪中下叶开始兴起的动物保护运动和动物的现当代生存状况。作者呼吁同情心的回归,痛批“选择性仁慈”,人类对动物的喜爱,不能仅仅局限于宠物或对异国野生动物的迷恋,我们还要关注家禽役畜所遭受的苦难。作者说,人与动物之间的亲密关系从来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受不断变化的社会规范和转瞬即逝的时代潮流所支配。那么,作为当代人,我们应该怎样重建人与动物的亲密关系呢?

    作者主要援引了生物伦理学家彼得?辛格在其代表作《动物解放》里的经典论述。辛格描述了工厂化饲养场里肉鸡、猪、奶牛等动物的悲惨命运,率先提出了“动物五项基本自由”(转身、梳毛、站立、卧倒、伸腿),倡导素食主义,极有影响力。辛格认为,人对动物的态度形成于幼年时期,在儿童教育领域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怎么看待我们所吃的动物?最难克服的一个或许是“人类优先”的臆断。辛格说,必须认真对待动物遭受的痛苦,起码应当得到我们相同的关切,假如这种痛苦并非必要,就要存心去解决。人类对其他非人类动物的压迫是物种歧视,漠视动物的人往往也会漠视人类族群里那些不幸的个体(比如残疾人),动物解放运动比其他解放运动都要求人类具有更大的利他主义精神,因为动物自己没有能力要求自身的解放,人类却有能力继续压迫其他动物以至永远,直到把我们这个星球搞得生灵涂炭难以生存。

    在2020年的春天,在瘟疫围城的时刻,我们需要默默地阅读,默默地思考:人类与动物之间的亲密关系是怎样消失在不断加剧的裂痕之中的?其他生物,包括病毒,它们是否在将来仍会发动自我防御和进攻的战斗?而人类,是否仍会将自己抛向四面楚歌的困境?这些问题,取决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回答方式。

    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截图

    无真榨出品启真?人文历史

    亲密关系 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

    The How Animals Shaped Human History

    Intimate

    Bond

    BRIAN FAGAN

    [英]布莱恩?费根著刘诗军译

    ZHEJIANG UNIVERSITY PRESS

    浙江大学出版社谨以此书献给

    我们的朋友— —数量众多而又不断变化的动物们。

    这部历史为它们而写。有人对动物说话,却很少有人倾听它们的声音。

    这便是问题所在。

    — —《小熊维尼》作者A. A.米尔恩.、上 4 、-

    刖 S

    本书讲述关于尊重、伙伴、友爱和残忍的往事,讲述动物Xi

    与人类之间复杂和不断变化的关系,这种关系塑造并改变了历

    史。当然,我们本身也是动物,但又不同于动物。我们是现代人

    {Homo sapiens),是智人,独一无二的认知能力把我们和其他所有

    兽类区分开来。流畅的表达、善于思考和推理的特性以及复杂的

    情感反应使我们在生物界一枝独秀— —这是其他物种永远无法完

    全企及的高度。我们也是社会性动物,有着强烈的与其他动物建

    立关系的心理冲动。无论身边的动物是宠物还是役畜,我们对它

    们的喜爱有时会让我们将人类的情感归功于动物的存在。许多少

    儿读物不厌其烦地描写猫、狗和大象等动物的行为,经久不衰的

    巴巴和莎莉斯特 一家人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的冒险经历给

    全世界几代青少年带来了快乐。

    巴巴(Barbar)和莎莉斯特(Celeste):M大象夫妻,莎莉斯特是巴巴的妻

    子,均为法国儿童文学作家让?德?布朗霍夫(Jean de Brunhoff)在《巴巴的故事》

    (Histoire de Babar)中塑造的角色。该书最早于1931年在法国出版,很快获得成

    功,1933年被引进到英国和美国。— —译者注(下文脚注如无特殊说明,均为译

    者注)

    然而,围绕动物的人性问题所进行的无休止的争论与本书无关。我们此处所关注的纯粹是对历史的探究一我们和动物相处

    的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大多数历史学家着墨于个人,包

    括君王及统治者、贵族和将军,当然也涉及普通百姓及性别关系

    和社会不公等问题。《亲密联系》则力图另辟蹊径,阐释动物以及

    不断变化的人兽关系如何改变历史。

    我们人类与各种动物亲密相处的时间已超过250万年,这些

    动物有大有小,有哺乳动物和无脊椎动物,有食肉动物,也有与

    Xii 世无争的羚羊。我们最早的祖先是弱肉强食法则下的捕食者— —

    既是猎人也是猎物。在数万年的时间里,他们积累的知识令人惊

    叹懂得各种动物的习性。这些知识关系到人类的生存,但是

    他们可能仍然缺乏和动物建立心理联系的欲望,还没有在精神层

    面把动物和他们的生活联系到一起。最终他们没有越过捕食者的

    藩篱。

    具有独特认知能力的现代人在历史舞台上的出现使一切发生

    了改变。优越的狩猎技术、新式先进的武器,而最重要的是推理

    能力,改变了人类和猎物之间的关系。这一变化发生的时间还不

    能完全确定,但至少是在70000年以前全球人口极其稀少的时候。

    我们完全成为社会性动物的年代仍不明确,那时我们的内心开始

    岀现强烈冲动,不仅想要与自己的同类,也希望与其他动物建立

    联系。我们渴望和身边的动物休戚与共的欲望如此强烈,以至于

    我们很难无视它的存在。

    关系的建立是无形的,可以通过肢体或口头语言传递信息,也可以通过手指的抚摸或眉毛的轻挑进行交流。它们是历史的精

    髓,在某种程度上比辉煌的建筑或艺术杰作更为重要。文献资料 和艺术创作及工艺制品和动物骨骸就像映射历史的镜子,我们只

    能透过它们模糊的镜面窥探早期人类的往事。面对考古学方面的

    重大局限,在多数情况下,我们只能对人类行为的物质残留进行

    研究。然而,通过一些零散而令人着迷的线索,我们还是能够为

    不断变化的人兽关系勾勒出大概的轮廓,这些线索在经历了至少

    20000年之后一直保存至今。

    本书中的故事开始于冰河时代。20000年前的欧洲艺术家将捕

    获的猎物刻画在岩石和洞穴的岩壁上,如法国的拉斯科洞窟 和西

    班牙北部的阿尔塔米拉洞窟二他们通过强大的仪式伙伴— —动物,阐述他们生活的世界。猎人尊重动物,将它们作为独立的个体,作为充满个性的生物和鲜活的生命,与人结成物质和仪式伙伴关

    系。我们可以想象这些鲜活的动物,如熊、驯鹿或者渡鸦,它们

    的行为在仪式中被描述得犹如人类,榛刻介入到创造和诠释人类xiii

    社会的过程中。在澳大利亚原住民和一些北极自给型猎人的生活

    中,这种人与动物之间的亲密伙伴关系至今仍然存在。

    拉斯科洞窟(LascauxCave):位于法国韦泽尔峡谷,洞穴中有旧石器时期所

    作的壁画。

    阿尔塔米拉洞窟(AltamiraCave):西班牙的史前艺术遗迹,洞内壁画举世

    闻名。

    有八种动物成为我们故事里的主角,而第一种就是狗(接下

    来是山羊、绵羊、猪、牛、驴、马和骆驼)o 15000多年前,亲密

    和尊重的关系使人与狼之间产生了合作和友情,第一种动物的祖

    先便成为人类家庭的成员。无论只是作为伴侣,还是如你所愿,将其视为宠物或役犬,对狗的依恋改变了人类和动物的关系,尽

    管这种改变悄无声息。牢固不破的伙伴关系,即紧密的相互依存关系,就此形成。

    接下来的几千年大事频发,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变革。大约

    12000年前,人们开始将野生动物驯化成家畜。山羊、绵羊、猪,紧接着还有牛— —这些家畜在今天已经司空见惯,对它们的驯化

    过程几乎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人和动物双方都不曾感到害怕。

    在这些改变历史的伙伴关系中,人和动物都各得其所。我们今天

    称为家畜的动物,虽然失去了自由,但受到精心的牧养,并避免

    了被捕食的威胁,还获得了更好的牧场和草料,而人类获得了稳

    定的肉食、奶以及完备而珍贵的副产品— —从皮毛到角和制作

    皮鞭的肌腱,无所不包。可能最为重要的是,这四种家畜使人

    们建立了永久定居点,扎根于农田和牧场,扎根于世代相传的

    固有土地。

    早期的牧群很小,每二只动物都非常重要。因而牧民和牧群

    之间保持着紧密的关系。动物远不止是食物那么简单;它们是日常

    生活万花筒和个人社会地位的一部分。对自给型农民来说,役畜

    既是社会工具,也是生活伴侣,是人们对其没有幻想的朋友。它

    们成为联结长辈与晚辈、活人与祖先之间的重要纽带,成为营养

    来源的亲密象征和人际关系的润滑剂。

    xiv 农业和动物驯化并不是什么革命性的人类发明,但是其结果

    却改变了历史,特别是城市和文明由此出现。牛的意义很快远不

    止肉食、牛角和皮革来源那么简单。它们成为蹄子上的财富、人

    际交往的厚礼和仪式上的大餐。它们是埃及法老力量与王权的象

    征,对其他统治者,如3500年前克里特岛的米诺斯王,又何尝不

    是如此。它们也成了最早的驮畜。公元前3000年之后,牛很快就

    被用来牵引实心轮车辆,耕种美索不达米亚的农田。现在,牛担负着运输任务,成为道路上和田间地头的日常劳动力。同时,它

    们展示了力量和财富,成为权力的象征和供奉神灵的祭品。

    在遥远的乡村,自给型农民和牧民仍然保持着小规模的牧群,对个体动物的了解程度甚至能让他们叫出动物的名字,就像他们

    在现代社会所做的那样。正是在拥挤而快速发展的城市及其郊外

    地区,动物和人类的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城市市场对肉类和

    其他动物产品的需求如此旺盛,以至于需要显著扩大畜牧业的规

    模。农场里饲养的牛羊达到几百头。役畜逐渐成为公共商品,人

    们以营利为目的饲养牲畜并论头出售。这并不是说许多人不再喜

    欢与动物建立紧密的关系,而是人口膨胀引发的对食物的巨大需

    求不利于这种关系的建立。

    到公元前2500年,在缓慢全球化的世界里,动物不知不觉地

    发挥了新的作用,我们可以将其称为驮畜革命。我认为,历史上

    最重要的动物之一是我们的第六种动物,卑微的驴,后来是一种

    驴和马的杂交动物骡子。驴是第一种在商队中使用的动物,早在

    骆驼出现之前,它就改变了干旱地区的陆路旅行状况,在此之前

    的大多数长途旅行需要借助水路才能进行。它们是埃及邦国发展

    的催化剂,在数个严纪里,将西南亚的广阔区域连接起来;远在马

    拉战车岀现之前,它们就为军队运送补给,为统治者提供骑乘工

    具。多产的驴运输货物和人员,它们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有时

    甚至因过度劳累而命丧黄泉。在那样的社会关系中,人们将驮畜XV

    作为大众运输工具而非个体动物来对待。

    类似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动物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归根结

    底只存在于个体与个体之间。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驴的庞大

    数量,才导致了它们中的大多数只能成为驮载货物的工具。农民, 甚至贵族和祭司,可能会非常珍爱自己精心修饰的坐骑,但是它

    们中的大多数就像汽车那样,只不过是供人使用的工具。历史告

    诉我们,马作为我们的第七种动物,与人类的关系要亲密得多。

    这并不是因为马可以驮运货物、拉车、犁地(它们的确这么做),而是因为马和骑手之间有着与众不同的关系。成功的骑术需要骑

    手和马之间保持微妙的默契,并不断得到强化,在放牧马匹或训

    练战车的时候尤其如此。马和骑手成为一对如此强大的搭档,以

    至于这些动物成为珍贵的财产以及声望和王权的象征。蒙古军队

    横扫欧亚大陆并改变了历史,成吉思汗发动的战争成为他丰功伟

    绩的象征。骑兵成为战场上强大的突击部队并非巧合。他们的效

    能取决于士兵与战马之间的密切关系。

    我们的第八种动物骆驼是另一种改变历史的角色,不仅因为

    它在干旱环境中的独特才能,还因为它与人类有着非同一般的关

    系。人类发明的驼鞍将骆驼变成了高效的驮畜,据说它们不仅征

    服了撒哈拉沙漠,而且还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一举取代了

    东地中海地区的轮式车辆。那些驼夫和骑手与他们照顾的对象建

    立了一种近乎神秘的默契,指引他们的驮畜穿越几乎无路可走的

    险境,寻到水源。

    在过去的5000年里,驮畜商队成为历史上伟大的主题之一。

    他们运送货物和人员、稀世珍品和外交远征团,并为军队提供支

    持。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相隔遥远的人民和国家之间建立起了相

    互联系一不仅开启了贸易和政治互动,也让人们意识到了遥远

    的土地和人民以及文化多样性的存在。伴随着货物和食品的流通,xvi, 思想从亚洲流向地中海地区,又从非洲向北方传播。我们不应该

    忽略驮畜的力量,它们为罗马军队提供补给,15世纪时,整个欧 洲23的黄金都由它们从西非驮入。成千上万的人在商队往返途中

    耗尽一生;中世纪的开罗、大马士革和撒马尔罕 等重要商队交通

    枢纽成为沟通古代文明的中心。没有这些驮畜和驱赶并理解它们

    的男男女女,这些传说中的贸易中心就不可能形成。伴随大规模

    的交流,动物不可避免地成为交通工具— —我把它们称为皮卡车。

    撒马尔罕(Samarkand):乌兹别克斯坦古城,连接波斯、印度和中国。

    对我们来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令人难以想象— —桨、帆、人类的手,而最重要的是动物,驱动着日常生活。在这个现已基

    本消失的动物驱动的世界里,仍然有几百万自给型农民与他们的

    动物亲密相处。例如,许多中世纪的农民和他们的家畜同住一屋,能够记住每一只动物的模样,并高度认可它们对日常生活的贡献。

    他们和动物之间是一种真正的伙伴关系,这样的关系使人类的生

    活得以延续,并决定了几千年的历史进程。然而,随着城市人口

    的稳步增长及后来工业革命的爆发,对所有权的尊重和自豪感与

    作为商品的动物之间产生了巨大鸿沟,人类与动物之间的亲密关

    系消失在不断加剧的裂痕之中。

    工业革命的几个世纪是人类真正获得主导权的时期,远远超

    越了罗马时期和中世纪农民原始的养殖方式。到18世纪,对牛和

    猪等家畜的控制育种改变了人类和动物的关系,育种技术达到令

    人称羡的程度。自豪的主人珍爱赛马和优质家畜,他们对动物无

    微不至的关怀在19世纪早期的贵族阶层广为传播。然而,城市扩

    张和人口增长的力量势不可挡,再一次创造了对肉食无法满足的

    需求。人们对牲口的出肉率更加痴迷,对肉食产量的追求更加强

    烈,大规模工业化家畜养殖业发展迅猛。除了对食物的需求,人们并没有意识到工业革命和不断发展的城市严重依赖役畜,从碾

    磨谷物到拖运货物,从开采煤矿到驱动驳船,每一件事都离不开

    xvii 动物的劳动。艰辛的劳动意味着长时间的恶劣待遇,以至于对役

    畜的虐待成为维多利亚时代的一个突出问题。与此同时,中产阶

    级家庭饲养宠物的风气日益流行。

    从动物身上获取食物以及用动物做活体解剖成为19世纪的突

    出问题,并延续到20世纪。然而,只是到最近几年,对动物权益

    越来越多的强烈关注才延伸到饲养场和实验室。今天,动物具有

    人格特点的观念已蔚然成风,这会使人们放下压迫和剥削家畜的

    权力,善待那些塑造历史的功臣。目前,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我

    们的奴仆,不是被吃掉,就是被压榨。难道我们还要延续这种无

    法原谅的行为吗?抑或改变正在到来?历史提供了背景,却没有

    现成的答案。作者说明

    本书的地名采用最常见的拼写法。

    考古遗址和历史遗迹的拼写采用我写作本书时所使用的参考

    资料中最常见的名称。“中东” “近东”和“西南亚”可以替换使

    用,因为三者都很常用。“黎凡特”指东地中海沿岸地区。

    参考文献和注释注重说明资料来源并提供广泛的参考书目,便于感兴趣的读者查阅更专业的文献。

    所有放射性碳年代测定都已经过核准,并使用CEBCE惯

    用法。

    关于插图,已通过合理方式与版权所有人联系。任何人如有

    疑问,可与作者联系。目 录

    第一部分猎人与猎物

    第一章伙伴关系 5

    第二部分狼和人

    第二章好奇的邻居和狼狗 21

    第三章珍爱的伙伴 34

    第三部分农业革命

    第四章 最早的农场 47

    第五章劳作的大地 64

    第六章圈养原牛 81

    第七章“暴怒的野牛” 97第四部分驴在全球的普及

    第八章“平凡的牲畜” 117

    第九章历史的皮卡车 132

    第五部分推翻皇帝的动物

    第十章马的驯化 153

    第十一章 驯马师的遗产 170

    第十二章 推翻天子 187

    第六部分 沙漠之舟

    第十三章 “上帝设计的动物” 207

    第七部分 “温和、耐心、 坚韧”

    第十四章 对动物的支配? 227

    第十五章 “哑畜的地狱” 242

    第十六章 军事癫狂的牺牲品 257

    第十七章 虐待不可或缺之畜 273

    第十八章 杀戮、展示和关爱 289谢 辞 309

    注 释 313

    索 引 337

    译 后记 365第一部分猎人与猎物年代顺序表

    年代 历史事件

    公元前25000年 克罗马农人及冰河时代晚期的其他人类在欧洲和欧亚大

    陆捕猎野马。

    企元前约15000年 狗在欧洲和欧亚大陆被驯化,可能也在其他地区出现。

    后冰河时代全球暖化开始。

    公元前11000年

    公元前约10000年

    以狩猎和采集为生的大型永久定居点在西南亚出现。

    西南亚的多个地区开始驯化山羊、猪和绵羊。猪可能首

    先被驯化。

    公元前9000年或

    更早

    公元前7000年

    公元前6000年

    公元前4500年

    (估计)

    公元前4000年

    (估计)

    公元前3600年

    西南亚的多个地区开始驯化牛。

    牛在北非被驯化。

    牛和体形较小的家畜传播至欧洲温带地区。

    驴在北非和西南亚被驯化。

    马在欧亚大陆南部的多个地区被驯化。

    欧亚大陆南部的博泰文化兴起。几乎可以肯定,那时的

    人开始骑马。

    公元前3000年 在美索不达米亚和欧亚大陆南部,牛拉车辆开始使用。

    马开始在美索不达米亚使用。

    公元前2000年

    公元前1千纪

    发明马拉战车和辐条轮。

    包括赛西亚人在内的欧亚大陆游牧文化兴起。

    亚述人的毛驴商队在安纳托利亚和尼罗河沿岸出现。

    希腊出现对“野蛮的”赛西亚人的描述。

    骆驼被驯化。

    罗马帝国的扩张。牛、小型家畜和骡子商品化,马开始

    成为贵族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公元1千纪 骆驼完成首次穿越撒哈拉沙漠的旅行。

    美洲驼被驯化并作为驮畜在安第斯山区使用。

    18世纪50年代 罗伯特?贝克韦尔等人开展家畜育种实验。赛马的养殖

    兴起。年代 历史事件

    19世纪早期 骑兵的鼎盛时期— —拿破仑、印第安和克里米亚战争。

    公众第一次强烈抗议虐待动物。

    马驹在矿井里的广泛使用。

    城市驮畜的鼎盛时期。

    宠物饲养在中产阶级中兴起。

    1851 年

    1871 年

    1887 年 1911 年

    1899—1918 年

    伦敦首次举办犬类表演。

    伦敦首次举办猫咪秀。

    关于虐待动物的立法在英国议会通过。

    最后一次在战争中广泛使用动物一布尔战争和第一次

    世界大战。第一章伙伴关系

    24600年前的冰河时代后期,法国西南部佩赫默尔 5

    洞。脂肪灯在黑暗中闪烁。灯光照亮了洞穴,黑影在下

    方凹凸的洞壁上时起时落。猎人蜷缩在潮湿的岩石上,抬头凝视对面两匹黑色斑点马。两匹马的面部各朝一

    方。岩石的自然形状使右边那匹头部凸显,柔和而波动

    无常的灯光给人一种似动非动的感觉。萨满轻声吟唱,从墙壁深处召唤马的力量。他手持赭色尖棍,在两匹马

    身上印上红色斑点,想象成捕猎时留下的伤口。吟唱声

    逐渐增强。至少有3个人,可能有男有女,走上前去,手撑着马旁边的岩石,将黑灰吹到石壁上。动物的超自

    然力量顺着他们的手流动,使狩猎成为正当行为。过了

    25000年,上面的手印仍未退去。[1]

    这是一种普遍的做法,在冰河时代的其他地方也有

    发生。在比利牛斯山脉的加尔加斯洞(Gargas Cave ),一代代来访著— —男人、女人和儿童,甚至婴儿一一在

    洞壁上留下了他们的手印,有些印在塞满骨头碎片的缝

    隙旁,仅在一个洞室中就有200多个。红色氧化铁或黑佩赫默尔马

    色鎰粉使来访者的手印愈加明显,好像他们的手已经融

    入岩石,进入超自然的世界。

    佩赫默尔位于幽深峡谷和冲击平原地带,在最后一

    个冰河时代的高地上,成群的野马在这里牧草。几代猎

    人在种马及其配偶的附近生活,在空旷地带,双方靠近

    6 行走也不用互相担惊受怕。他们能通过长相认识许多动

    物,甚至给一些动物起名。每一个季节,年轻男子静静

    地潜伏在阴影里,观察动物进食或用蹄子刨开冬天的积

    雪寻找枯叶败草。他们见证冬夏季节动物模样的变化,观察当地马群的盛衰起伏,目睹交配过程和种马之间的

    激烈争斗。通过对动物的观察,猎人掌握了许多有毒植

    物和天然药物方面的知识。他们对这些马的了解不亚于

    对自己群体成员的熟悉程度,并因为马匹的精神力量始 终对它们充满敬意。似乎他们已经爱上了自己的猎物。

    他们悄悄靠近,围拢捕杀,小心肢解杀死的猎物,尊敬

    的态度就像对待自己的狩猎伙伴。

    这些描述肯定只是一种推测,但是,从人类学的角度判断,它肯定并非空穴来风、毫无根据。地球上没有一个狩猎社会不尊

    重它们的猎物。围绕各种真实或传说中的动物,澳大利亚原住

    民有着复杂而令人迷惑的口头传统,成为“梦幻” 神话不可分割 7

    的组成部分,这种“梦幻”就是他们对大地和人类存在的无限遐

    想。加拿大北部森林里的克里族猎人认为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精灵

    (spirit),正如世间万物有灵,无论是动物、植物、岩石,甚至帐

    篷及其门道。何除了这些个体精灵(有些精灵比其他的更为重要),某些类型的自然存在,特别是一些动物,也有据说是其自身主宰

    的精灵属性,比如北美驯鹿或麋鹿。人类也同样如此。有些个体

    具有特殊的力量,比如长者,他们获得了关于动物和环境的毕生

    经验。有时他们拥有占卜权、知识以及促使狩猎成功的精神力量。

    毫无疑问,在法国和西班牙的洞穴中,冰河时代壁画背后的象征

    意义反映出人和他们猎杀的动物之间有着强大的联系。而这些联

    系并不构成支配关系。值得注意的是,“animal”(动物)一词起源

    于拉丁语的anima,即“灵魂”。

    “梦幻”(The Dreaming):相当于澳大利亚原住民的创世神话。根据代代相

    传的梦幻时期的故事”,神祇祖先变化成人形来到世上,创造了动物、植物、岩

    石以及今天地球上的一切事物。平衡、参与和尊重

    冰河时代后期年复一年的日常生活并不是围绕大规模杀戮展

    开的,而是以个人狩猎为基调。捕捉落单的鹿、诱捕北极松鸡、网捕野兔或围猎野马— —所有这些都是这种生活的构件和片段,即与引人入胜又常常令人畏惧的动物世界近在咫尺。猎人们与动

    物杂居,每天目睹它们的生活,对彼此间的关系了如指掌。他们

    与自己的猎物一起生活,彼此亲密无间,这对我们来说难以理解。

    它们不只是被用连发步枪或弓弩屠杀的生灵,而是有着自我习性

    和鲜明特征的生命个体,它们往往成群结队,连续几个月在附近

    徘徊。但是,这与我们今天对野生动物的态度有着怎样的反差

    呢? 4000多年前的《创世记》表达了西方社会的世界观:“上帝对

    8他们说:'要生养众多,充满地球,征服地球,控制海里的鱼、空

    中的飞鸟和地球上的一切生物。'” [3!

    《创世记》让我们深信,我们人类控制着地球以及在地球上

    生活的所有动物。自然界是一种不同的存在。人类把自己置于环

    境、动物和植物之外,并控制着它们的命运。这是现代保护主义

    的一个基本观点,提倡“原始荒野,人类不得入内”。人类学家蒂

    姆?英格尔德 的说法令人印象深刻 ,“这就像把一个’请勿触摸’

    的提示牌挂在博物馆展品前:只可眼观,请勿靠近。”闻我们培养

    了一种与荒野分离的深刻意识,一种“请勿干涉”综合征。然而

    通过对洞穴壁画和澳大利亚现有猎人的研究,我们发现这种“不

    干涉”完全不符合我们了解到的传统狩猎生活方式。传统社会在

    蒂姆?英格尔德(TimIngold):英国人类学家,阿伯丁大学社会人类学主任。对待动物时,保持着活跃、亲密和尊敬的态度。

    在过去一个世纪或更长的时间里,通过对世界上许多地区现

    有猎人和采集者的研究,我们认识到自然环境并不是任由我们索

    取食物的被动存在。它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充满广泛、复杂

    的力量。如果人们想要生存,他们就必须和这些力量建立联系,无论它们是动物、植物或矿物— —就像他们必须和同类中的其他

    人建立关系那样。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以体恤之心对待山川大地

    及其中的动物和植物。这就涉及截然不同的做法。成功的狩猎仰

    仗猎人与动物力量之间所建立的个人关系,这需要在以往的狩猎

    活动中精心构建。捕猎所获得的肉食是在遵循恰当捕猎程序方面

    长期投入的回报。通过对资源的管理,许多古代和现代狩猎社会

    采取了有意识的保护措施。

    对传统狩猎者来说,同样的力量,既能让大自然充满生机,也能决定人类的生存和毁灭。正如另一位人类学家里查德?尼尔森

    在提及阿拉斯加的科育空(Koyukou)猎人时写道:“人类最恰当

    的角色就是为主宰一切的大自然服务。”切人类的福祉取决于和解9

    与尊重。所以,科育空人屈服于环境的力量:他们从不与环境抗。

    我们可能会说,有两个独立的世界,人类世界和自然世界。但是,对科育空人和其他狩猎者来说,实际上只有一个世界,而人类只

    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与羊共舞

    北极和亚北极、热带非洲和澳大利亚的人类学研究记录了在 猎人与各种自然环境的力量之间紧密保持的平衡,以及猎人与猎

    物之间的平衡。在世界各地,猎人投入到一项涉及其整个群体和

    动物的意义深远的活动中。以杀死猎物而告终的成功猎捕被认为

    是猎人和猎物之间友好关系的见证,在此过程中,猎物被杀完全

    出于自愿。杀死猎物不是一种暴力征服行为,而是将动物带入一

    个熟悉的社会存在领域的成功尝试,是共存和相互交换过程的一

    部分。我们可以肯定,作为人类生存战略的一部分,这种紧密的

    联系在几万年以前就已经建立。

    非洲南部桑族(San)狩猎采集者生活的大地上充满了各种大

    小的动物— —大群的羚羊、迁徙的牛羚、斑马以及许多小动物。

    然后还有捕食者,如狮子、豹、鬣狗,以及令人生畏的水牛、大

    象和犀牛。每一只动物,无论大小,都是桑族世界不可或缺的一

    部分。在无限广大的超自然秩序中,所有个体都有自己的位置。

    在这个包括猎人在内的充满活力、生机勃勃和超自然的世界里,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鲜明的特点和个性。桑族人是动物生活万花

    筒中的成员,并主动融入其中,与他们猎杀并食用的动物享受不

    分彼此的亲密关系。无论大小,他们对所有动物都体贴照顾,即

    使有些动物背负着杀手或骗子的恶名。过去的独行侠小心谨慎地

    行走在捕食者频繁出没的地带,此时此刻,他能保全性命取决于

    仔细的观察与代代口耳相传并精心积累的经验和知识,也取决于

    他与周围世界超自然力量之间的微妙沟通。

    10 对桑族人来说,大羚羊(eland)是最重要的猎物之一,它们

    是形体最大、速度最快的羚羊类动物。桑族艺术家在岩洞的墙壁

    上刻画了数以百计的大羚羊,周围还有人在跳跃。这些绘画主

    要出现在南非东部的德拉肯斯堡山脉。冏直到最近,博茨瓦纳 卡拉哈里沙漠的桑族人仍然保持着在刚杀死的大羚羊周围跳舞的

    传统。当药师(萨满)将他们的能力激活,他们全身颤抖,然后

    大汗淋漓,鼻孔出血。一只垂死的大羚羊张着大口,浑身颤抖,大汗淋漓,融化的脂肪像鲜血般从口中喷涌而出。也许,桑族人

    是在将人类的张狂比作垂死大羚羊的阵痛。在桑族牛舞中,模拟

    表演和声音效果是如此逼真,仿佛野兽真的岀现在参与者面前

    一样。萨满起舞时,会产生幻觉,“看见”大羚羊站在火光的

    尽头。

    不久,舞者与大羚羊合二为一,完成变形:他们也就成了大

    羚羊。这样,动物和人便实现了互换。桑族艺术家将大羚羊的鲜

    血与赭石混合,使他们的绘画在完成很久之后仍然是力量的源泉。

    在一些岩洞里,岩壁上留下了染过色的人类手印。把手指印在岩

    石或图画上,人类就获得了涌入自身体内的大羚羊的力量,这就

    好像大羚羊就在岩石后面,通过某种精神上的紧密联系与猎人分

    享它的力量。比这更早几千年的冰河时代的猎人可能也同样如此。

    猎人与猎物以及人与动物之间的对立统一跨越了几千年。

    不仅是桑族人,而且所有以猎物为生的猎人都发现自己陷入

    与动物的密切交往中。因此,猎人以什么方式与人相处,就要用

    什么方式对待他的猎物。他小心谨慎,因为他从来无法确切预见

    它们的行为。出于这一原因,对动物的详细了解,包括习惯和饮

    食、外貌和行为,都至关重要。猎人花费大量时间观察动物,不

    仅要了解它们的习惯,而且要像了解朋友及朋友的心情和特点那

    样去了解它们。猎人运用自己和他人的经验,与大量对动物及其

    个性有着详尽描述的神话、传说和故事,长期掌控着自己与猎物11

    的关系。动物和人类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不仅以身体或意识,而且以

    整个生命彼此互动。人类与动物地位平等,本无高低之分,直到

    人们开始驯化各种动物,才出现支配和从属关系。人类社会和自

    然界之间的界线可以轻松跨越,两者可以相互渗透。以猎人为背

    景,记述动物与人类的关系史,就相当于写一部人类关注动物的

    历史,体现了我们照顾动物和相互依存的理念;这和我们将动物与

    社会、自然与人类作出明显区分的做法截然不同。我们今天需要

    探究的是我们和动物之间关系的质量。就这一问题,过去的猎人

    (实际上还有今天尚存的猎人)有着清楚的答案。

    遥远时代的故事

    猎人与动物之间的交流可以追溯到遥远的时代。无数源自遥

    远过去的故事由猎人和采集者代代相传,经久不衰。在北方,很

    多这样的故事都是由人们在漫漫寒夜的温暖被窝里讲述的。科育

    空人讲述现有秩序形成之前就开始的“遥远时代”的故事。在那

    个时代,动物就是人类,具有人的外形,生活在人类社会,说着

    人类的语言。在遥远时代的某个时间点,有些人死后变成了动物

    和植物,生活在今天的土地上。理查德?尼尔森称之为“梦幻变

    身”,也就是说在当地动物的身上留下了一些人类特征与人格特

    点。与世界上其他无数社会一样,在科育空社会里,这些通常极

    为冗长的故事相当于《创世记》里的创世故事。它们解释太阳、月亮和星座的起源,说明重要地标,常常以渡鸦为主角。

    12 在许多美洲土著社会里,渡鸦在创世神话中有着重要地位。 对科育空人来说,他是个矛盾体:“万能的小丑、仁慈的捣蛋鬼、滑稽的丑角以及神。”⑺渡鸦控制着环境,使河水单向流动,给

    摆渡者造成麻烦。他创造了动物,为人类做出了死亡设计,并给

    他们设置了重重困难。正如一位科育空人对理查德-尼尔森所说

    的那样:“就像和神对话,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和渡鸦说话。是他

    创造了世界。”冏动物和人很接近,尽管它们有所不同:它们没

    有不同于动物精灵的灵魂。但是它们和人类确实很接近,它们感

    情丰富,能和同伴沟通交流,还能明白人的言行。动物和人类之

    间的互动非常密切,这意味着它们的精灵很容易被人的无礼行为

    冒犯。

    科育空人认为,要以恰当的行为对待自然,因为强大的精灵

    随时会惩罚无礼或侮辱行为,也包括浪费行为。猎杀动物不构成

    冒犯行为,但是活着的或死去的动物必须被作为人类生命之源温

    柔以待。如果猎人行为不敬,他将与好运失之交臂。科育空人忌

    讳对动物指指点点,他们面对动物时,说话谨慎,不打诳语。他

    们在杀死动物时,不可以给它们造成痛苦,也不能将受伤的动物

    丢下不管。关于如何对待被杀死的动物,有着严格的规定,包括

    如何正确屠宰动物,如何恰当处理肉食。肉食消费有许多禁忌,不能食用的部分要受到尊重,并被合理掩埋或焚烧。

    科育空人认为,环境是自然和超自然的结合,是人们生活的

    第二社会。猎人在森林中狩猎或穿行的时候,心里明白精灵正围

    绕着他们。每一只动物远非人们肉眼所见那么简单。遥远时代的

    故事告诉我们,动物也有入格特性。正如尼尔森所言,“它是生物

    群体的一员”。何在科育空人的世界里,涉及动物的每一样东西至

    少部分存在于超自然时空。在科育空人及地球另一边的桑族人中,每一个族群的萨满都用自己的力量控制大自然的精灵,疗伤治病;

    13作为精灵的助手,他们还与北美驯鹿和其他猎物的保护神沟通,从而吸引动物,并使物产丰茂。

    超自然力量的闪现

    在非洲和澳大利亚等更加温暖的环境中,远古时期和有史可

    查的狩猎社会严重依赖各种植物食品。相比而言,狩猎只不过是

    些零星活动,即使在非洲撒哈拉以南猎物繁多的地区也不例外。

    没有零度以下的天然冷藏环境,鲜肉的储存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与此不同的是,高纬度地区的猎人几乎以猎物的肉以及鱼类维持

    生存。何冬季的食物储存至关重要;猎人必须捕杀数量足够多的

    动物,不仅为了获取食物,也用于其他目的,因为植物食品及用

    于穿衣、建房的植被全年严重短缺。

    在冰河时代后期以及之后的几千年里,卡里布鹿 和驯鹿这

    样的迁徙物种一直是高纬度地区人们钟爱的猎物。直至今天仍然

    如此,因为基本狩猎行为少有改变,尽管武器已大为改观。这两

    种动物都大规模成群迁徙,对于它们的行进线路和关键渡河地

    点,人们比较容易预测。有人可能会认为,猎人只要跟随行进的

    鹿群,就能随心所欲地捕杀。这一传统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因为

    驯鹿的移动速度比人快得多,也不像人那样,受儿童和个人财产

    卡里布鹿(caribou):北美驯鹿。这里采用音译,是为了避免与后面的驯鹿

    (reindeer)用词重复。拖累。卡里布鹿或驯鹿在过去和现在一直遭到大量捕杀,在战略

    要地被猎人伏击和诱捕,特别是在夏末秋初动物大量出没的季节。

    仅仅获取肉食还远远不够,因为猎人需要同等数量的脂肪。这使

    得繁茂期的高脂动物成为炙手可热的捕杀对象,特别是秋季的雄

    鹿,在发情前,它们的脂肪含量可达体重的20%o今天,许多北

    方猎人在杀死动物后只拿走脂肪,而将尸体抛弃,任由它们腐烂,除了舌头和小腿部位的骨髓,因为它们是难得的美味珍馈。多数

    时候,雌鹿和幼鹿成为人们的首选,而未出生的幼鹿更是大受欢

    迎—令当今动物保护人士极为震惊。远古时期的人类很可能采

    用同样的做法。

    另外,还有用途广泛的鹿皮。例如,幼鹿皮用来做内衣,雄14

    鹿皮做皮靴。除此以外,鹿皮还可以用来做皮鞭、帐篷、皮包和

    皮划艇等。早在1771年,博物学家塞缪尔?赫恩”估计,仅为了家

    用,哈德逊湾附近的每个契帕瓦人(Chipewyan)每年要消耗20

    多张卡里布鹿皮。何同样,大量的肉食被遗弃,在夏末高温下腐

    烂,造成巨大浪费。这些被遗弃的死尸成为渡鸦和狼等食腐动物

    的美餐,它们每年大部分时间都跟在鹿群后面。尽管浪费巨大,却不足以造成驯鹿或卡里布鹿的灭绝。然而,浪费在所难免,因

    为只要仔细观察并把握好机会,就能捕杀大量猎物,人们只需食

    用其中一部分就能满足生存的需要。成功与否取决于能否正确衡

    量气温、雪的深度和硬度等多种因素,唯有如此,才能提前预测

    迁徙路线如何改变。否则,只能挨饿。

    塞缪尔?赫恩(Samuel Hearne, 1745—1792),英国探险家,首位穿越加拿

    大北部抵达北冰洋的欧洲人。在小型狩猎团体中,头领在体能、耐力和狩猎技巧方面都要

    高于平均水平,并能对大家的意见进行分析、判断并转化为行动。

    作为头领,他将通过狩猎技巧获得的肉食及其他物品集中起来,然后再把这些“财富”分配给团队里的其他成员。家畜这样的个

    人财富并不存在,没有人会极力将更多的动物据为己有。短暂的

    领导权由一位猎人传给下一位猎人,在这样的社会里,猎物的繁

    殖由超自然力量所控制。问超自然力量的所有权极其重要,常常

    由专职萨满掌控,在这种社会里,只有兽群才能确保人类的生存。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驯养家畜的社会中,负责维护牧群长盛不

    衰的是普通社会成员。

    对许多猎人来说,超自然力量突然闪现,猎物就唾手可得。

    作为精灵的主宰,超自然力量决定哪些动物可供人类消费并再生。

    这就是为什么猎人对杀死的动物充满敬意— —避免冒犯精灵。对

    北方人而言,驯鹿和卡里布鹿是永生不灭和不可战胜的。实际上,15对古代和当今猎人来说,如桑族人和北方猎人,捕杀猎物是一种

    再生行为。由于人们在消费和使用肉食和毛皮的时候都充满了敬

    意,死去动物的精灵就能回归精灵的主宰。

    跟随指蜜鸟

    野生动物和人类紧密互动的例子不胜枚举,而这些肯定与动

    物驯化毫不相干。他们组成了互惠互利的松散利益联盟,这经

    常是无意识的行为,并延续了几代人,就像肯尼亚北部博朗族

    (Boran)牧牛人和指蜜鸟之间的关系那样(见插叙“指蜜鸟与人 类”)。指蜜鸟发现蜂巢,博朗人将它打开。这就是博朗人和指蜜鸟

    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因此人们认为,杀死指蜜鸟无异于谋杀行为。

    指蜜鸟与人类

    黑喉指蜜鸟(The Greater Honeyguide )喜欢蜂蜡及蜂篥的其

    他组成部分。劇它是能够消化蜡的少数几种鸟类之一,但它也有

    一个弱点。虽然指蜜鸟能够找到蜂巢,却无法将其打开。因为蜂

    巢位于狭小的裂缝、空心树干和白蚁堆里,入口处有攻击性极强

    的蜜蜂把手,蜂刺能够穿透羽毛,足以使指蜜鸟丧命。旱季快要

    结束时,昆虫变得稀少,鸟类只能以蜡为食— —这个时候博朗人

    同样缺粮、缺奶,只能靠蜂蜜为生。他们还认为蜜蜂是高超的药

    剂师,酿制的蜂蜜可以治疗多种人类疾病,包括疟疾和肺炎。另

    外,蜂蜜具有极高的营养价值,特别是与鲜牛血或牛奶混合后,效果最佳。但是,人类也有弱点。他们虽然能够打开蜂巢,取出

    蜂蜜,却没有能力找到蜂巢。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来,指蜜鸟和人

    类为获取蜂蜜并肩作战。

    寻找蜂巢的时候,人们会吹响握紧的拳头、贝壳或掏空的坚16

    果。响亮的哨音在几千米以外都能听到。有时,猎人会点一堆烟

    火,敲击木头,或大声喊叫,以此来吸引指蜜鸟。指蜜鸟循着声

    音找寻它们的人类伙伴。它们飞近猎人,落在显眼的灌木或树枝

    上,并发出“喟■>”的叫声。当人靠近时,指蜜鸟加快鸣叫的速

    度,并向蜂巢飞去。指蜜鸟飞一会儿停一会儿,基本以直线飞行,直至抵达蜂巢,然后保持安静,让猎人完成最后搜索。每个取蜂

    蜜的人都会为指蜜鸟留下一些蜂巢。没人知道这种独特的亲密关

    系是如何形成的,但是寻蜜季节正好是鸟和人都缺乏常规主食的黑喉指蜜鸟

    时候,因此,他们就以这种独特的共生方式,相互依赖,寻找食

    物。这种伙伴关系得益于机动性发挥的作用— —牧牛人的不断迁

    移、蜜蜂迁徙的习性以及指蜜鸟广阔的活动范围。有鸟做向导,猎人节省了大量时间,大大提高了他们的成功概率。

    17 在传说和民间故事中,动物在创造性活动和永不停歇的日常

    生活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这些传说,就像狩猎经验,通过故事、歌谣、仪式、舞蹈以及艰难经历,以口头方式代代相传,成为关

    于动物的知识瑰宝,讲述着人类和他们的猎物之间亲密的生活状

    态。随着动物对人类社会的改造,这一切终将面目全非。第二部分狼和人第二章好奇的邻居和狼狗

    18000年前的某个夏夜,欧洲中部。克罗马农猎人 21

    和他们的家人在篝火旁借着火光用餐。他们将吃剩的驯

    鹿骨头扔进漆黑的夜色,周围可能没有开阔地,抑或下

    面的斜坡就是天然悬崖。火焰升腾跳跃,人们只见狼的

    眼睛闪着亮光,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大家明白,野兽

    就在附近耐心地等着人们入睡。过了一会儿,人们将鹿

    皮裹在身上,慢慢进入梦乡。饿狼悄悄地叼起丢弃的骨

    头,又悄悄地离开,可是人们并不感到害怕。他们并不

    担心狼会把他们当成猎物,因为这群狼一直生活在他们

    的附近,世代以丢弃的剩食为生。甚至连孩子都能根据

    外形认出个体动物。人和野兽的行为是可预见的,对彼

    此都不构成威胁,他们都是社会性动物,不知不觉就形

    成了相互依赖的关系。

    在某种程度上,在寒冷的大地上和有着温暖气候的各种地理

    环境中与人类共同生存了数个世纪之后,一些狼加入到人类的行

    列,进化成狗。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这些 问题使人们争论不休。不过,我们知道,很可能在15000年前,这样的事情就已经发生,此后过了很久,我们才变成农民,定居

    在永久性村落里,开始放牧家畜。

    22 所有专家都认为欧亚灰狼(Canis lupus)是家犬的原始祖先。

    遗传学最能说明问题。°」狗的线粒体DNA通过雌性遗传,和狼的

    最大差异仅有2%,然而,狗与近亲野生郊狼的DNA居然相差4%

    (见插叙“狗,狼和DNA”)。实际情况很可能要复杂得多,因为

    犬科动物之间的杂交司空见惯,导致它们的祖先更加复杂多样。何

    15000年前,地球正处于冰河时代最后一股寒潮的控制之下。

    巨大的冰盖覆盖了斯堪的纳维亚和北美的大部分地区;地球海平面

    比今天大约低91米。空旷无垠的无树大草原从大西洋一直向西伯

    利亚的腹地延伸;寒冷多风的大陆桥将东北亚和阿拉斯加连接起来。

    9个月的冬季实属常态,欧洲和欧亚大陆为众多耐寒哺乳动物提供

    了栖息地,包括原牛、欧洲野牛、驯鹿和野马。大小不一的捕食

    者比比皆是,其中包括灰狼和人类,他们捕杀的动物种类繁多。那里

    的人类是熟练机敏的猎手,俗称克罗马农人;他们被以法国西南部

    的一个洞穴命名,该洞穴于1868年首次被发现。[3143000年前,他们

    以极少的人口散居在整个欧洲。在几万年的时间里,狼和人共享

    一个充满挑战的环境,他们不一定相互竞争,但都仔细观察着对

    方,彼此的距离常常近得令人吃惊。这种并行不悖的生活导致两

    者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克罗马农人(Cro-Magnon):欧洲大陆上出现的一种寿命不长、智慧较高的

    早期人类。狼有那么坏吗?

    狼一直背负着坏名声,这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很可能是因

    为它们捕杀牛羊的缘故。它们是贪婪、凶猛的杀手。狼对羊圈里

    的羊大开杀戒,攻击小孩,在村子边上的黑森林中游荡。虚构的

    大坏狼是人们对狼的长期刻板印象,根植于中世纪的民间故事中。

    在北欧神话中,斯科尔狼(Skoll)吞噬了太阳,世界毁于诸神的

    黄昏”,暴力斗争和自然灾害接踵而至。大坏狼已成为一个危险的反23

    面角色,一个通用的警世故事,甚至被搬上了迪士尼电影和《芝

    麻街》气它在那里为自己的罪恶忏悔,并养成了吹泡泡的嗜好)。⑷

    实际上,我们现在知道,许多狼颇为胆小,甚至很友好,并有

    着强烈的好奇心。

    大量负面的宣传集体抹黑了狼的形象。15000年前,我们与狼

    为邻,共同生活,虽然必须小心谨慎,但也相安无事。在有些地

    方,人与狼共处肯定是司空见惯的现象,正如我们今天见到的人

    们在城市街道上遛狗的场景。然而,一旦成为农民,我们就要调

    过头来对付我们的食肉邻居,保护我们的牲畜不受伤害,因为狼

    的传统野生猎物变得稀缺。随着牛羊数量的激增,人们定居在更

    加拥挤的场所,他们尽其所能,把狼赶尽杀绝。统治者和政府也

    不甘示弱。很久以前的公元前6世纪,一旦有狼被杀,雅典立法

    者梭伦都要提供赏金。最后,狼还影响了宗教教义。基督教的象

    征主义把狼描绘成魔鬼和邪恶的动物,追踪并唆使那些忠实生活

    诸神的黄昏(RagnarSk):北欧神话预言中的一连串巨大劫难,包括造成许

    多重要神祇死亡的大战。

    《芝麻街》(Sesame Street):美国金牌学前教育节目,1969年在美国首播。 的人。为保护牛羊,欧洲的国王支付赏金,让人们猎杀野狼。亨

    利七世统治末期的1509年,狼群被认为是羊的克星而遭到无情猎

    杀和诱捕,从而在英格兰绝迹。这种仇杀跨越了大西洋。到1930

    年,美国地势较低的48个州实际上已经没有狼的踪影,西部连一

    匹也没有。然而,灰狼仍然是地球上除人和家畜以外分布最广的

    大型哺乳动物,尽管它们目前占据的地盘只有古代的13。幸运的

    是,几代人的研究教会了我们很多关于狼的知识,也使我们懂得

    它们对地貌景观的影响。

    群体捕食者

    灰狼有点像德国牧羊犬,但是头更大,腿更长,爪更宽。它

    们身材修长,体格强壮,移动迅速。腿长的优点使它们能够在积

    24雪中行走,而它们的大部分领地经常被积雪覆盖。除了人类和俄

    罗斯远东地区的西伯利亚虎,狼没有其他天敌。它们曾经是世界

    上分布最广的哺乳动物,数量仅次于人类和狮子,习惯与人类为

    邻,并和人类分享共同的猎物。

    和人一样,?狼也是群居动物,生活在组织严密的狼群中。大

    多数狼群包括一对父母和它们的孩子,偶尔会有兄弟姐妹或其他

    成员。冈狼群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处于顶层的是繁衍后代的一

    对雌、雄头狼。成年下属是头狼的助手,但通常会离开原生家庭,并组成它们自己繁殖的狼群。狼的社会等级不断发生变化,支配

    和从属地位由身体形态来决定,如耳朵和尾巴的位置。狼群不断

    迁徙,通常排成单列行进。在跟踪迁徙中的驯鹿或其他猎物时, 它们能够行走很远的距离。它们凭借灵敏的嗅觉进行捕猎。据说

    它们能发现7千米以外的北美麋及其幼崽。它们小心翼翼,悄悄

    而快速地接近猎物,然后全速追击,力图在最短的距离内将其扑

    倒。专家们认为,狼捕猎的成功率大约只有10%,很大程度上是

    因为北美麋和麝牛这样的动物在站立状态下能够有效地保护自己。

    相比之下,卡里布鹿、鹿和驯鹿则依靠速度逃生。实际的攻击需

    要狼群协力包围猎物,全力撕咬,将其扑倒。之后群狼立即开始

    享用杀死的动物,尽可能充分填饱自己的肚子,以弥补长时间缺

    少食物所造成的饥饿。狼通常是食腐动物,因为它们捕食年老体

    弱的动物以及幼兽和幼鹿,特别是当猎物经过漫长的冬季,身体

    孱弱不堪、营养不良的时候。

    狼是所有捕食者中最具团队精神的动物之一。这种习性可能

    是源于其在冰河时期形成的集体捕猎行为,这样它们才能对付野

    牛和驯鹿等体形高大的有蹄动物,特别是在实际捕杀的时候。它

    们的这种做法很像早期的人类,将投机和食腐相结合。开始的时

    候,狼比人类更为成功,因为人类的武器不过是用烈火烧制或石

    块打磨的矛,要尽可能接近猎物才能成功。从尼安德特人 骨架上 25

    留下的伤情可以判断,50000年前的猎人有时候要跳到大型动物的

    背上,把矛刺入它们的心脏。这一点,狼和人何其相似。狼依靠

    速度追击,然后近距离攻击。

    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生活于旧石器时代的古人类,因其化石发现于

    德国尼安德特山洞而得名。从12万年前开始,他们统治着整个欧洲、亚洲西部以

    及非洲北部,但在24000年前,这些古人类却消失了。

    15万年前,随着智人,即现代人,在热带非洲的出现,狼和

    人之间的竞争差距开始缩小,因为人类逐渐改进了狩猎技术— — 前端装配鹿角的矛可以用发射器助推发射,提高了射程和攻击的

    准确性。后来又出现了弓和毒箭。30000年前,人类和狼是欧洲和

    欧亚大陆上的近邻。两者都生活在结构严密的群体中;狼和人都

    生儿育女,并把自己的后代作为小群体的一部分。在很多情况下,猎人和狼甚至可能共同狩猎。当彼此熟悉又不害怕对方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并非天方夜谭。

    从洞穴中的壁画我们可以看出,30000年前的猎人对猎物和其

    他捕食者充满了敬意。狼从来没有出现在岩洞壁画中,但它们是

    如此普遍,人们肯定会对这些近邻敬重有加,并将它们纳入狩猎

    知识和神话故事中,作为宇宙起源剧本中的重要角色。当然,这

    仅仅是个假设。但是,当今的北方猎人对待狼的方式肯定来源于

    古老的传统。阿拉斯加的纽那米特(Nunamiut)因纽特人崇拜狼

    在捕杀驯鹿时的狩猎技巧。北极地区的因纽特猎人把狼视为向导,甚至认为这种动物以前就是人类一因此将它们作为兄弟一般对

    待。但是,也有些故事把狼描述成危险动物和创世神话中的邪恶

    力量。在多数情况下,人和狼之间是这样一种关系:人给予狼的是

    尊敬;而狼有时对人充满好奇,双方都有各自的优势。

    在冰河时代后期捕食者繁多的地带,狼肯定是一种司空见惯

    的动物。与狼为邻的人类对狼群十分熟悉。比如,他们知道,除

    了春天和初夏的穴居季节,狼群为了寻找猎物会不断迁徙。间狼

    26群也知道捕猎的战略位置,它们在这里跟踪并追杀迁徙中的驯

    鹿—常常与人类伏击集群动物的地点不谋而合。两者都是十足

    的社会性动物,习惯于投机和食腐,甚至分享对方捕杀到的猎物。

    人类将杀死的猎物搬到狩猎营地时,会丢弃那些无用的部分。对

    狼来说,捡食人类丢弃的骨头和肉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几个 世纪以来,这种食腐习性已经成为第二天性,将人类和动物带入

    一个更为紧密的共生关系。狼利用人类的宽容,获取人类提供的

    食物。人类和狼都已习惯两者之间的合作,在狩猎、观察周围环

    境和社会关系方面,合作无处不在。多年的捡食行为导致了一种

    默契的关系,甚至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有些善于社交的狼趴在投食

    的猎人身旁,发出个信号,可能是一个眼色或其他肢体动作,就

    能表达它们对废弃食物的需要。后来,你也可以想象,猎人和这

    些狼跟踪驯鹿群;狼充当向导,可能还负责包围猎物,而猎人使用

    高效的武器负责捕杀。几只狼,或整个狼群,可能和狩猎团队联

    手,它们对其他捕食者的出现发出警报,对猎物进行侦查,最后

    打扫战场,捡食腐肉。在这种合作中,双方可以各取所需— —狼

    可以获取可靠的食物,而猎人得到了保护和情报。

    狼1狗?

    狼是什么时候变成狗的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求

    助零散而又极不完整的考古发现,年代越古老,越会给我们带来

    复杂的科学挑战。简单地说,狗和狼的骨骼究竟要如何区分呢?

    我们已知的可能由早期的狗留下的遗骸,最多也只是些残片,无

    法为研究人员提供清晰的线索。这些残片为我们提供了诱人的动

    物形象,而它们可能是半狼、半狗的动物。可能最早的家犬骨化石是比利时戈耶洞的头骨残片,据称可

    以追溯到大约32000年以前;另外还有西伯利亚南部阿尔泰山盗匪

    洞(Razboinichya Cave)中距今33000年的牙齿和下颌残片,据

    27说其基因与古代的狼只有细微差别。皿然而,不幸的是,戈耶头骨

    和人类的居住没有紧密联系,价值不大。所以戈耶狗就是家犬的

    结论仍然值得怀疑。研究盗匪洞骨化石的遗传学家对他们的发

    现颇为谨慎,但是狼和人类的紧密互动可能比我们已知的年代

    要早得多。

    戈耶洞(GoyetCave):位于比利时中南部的一系列相互连通的石灰石岩洞,洞内发现多块旧石器时代的狗化石。

    帕特?希普曼(Pat Shipman):美国人类学家。

    幸运的是,我们还有更多发现。在欧洲的中部和东部,我们

    发现了 10多处冰河时代后期的考古遗址,里面有无数猛玛骨化石。

    大多数化石位于较高的河道台地上,或水边的低矮山区。这些体

    格庞大的动物提供了大量食物以及制作工具和装饰品的材料。人

    们在修建圆顶房屋时,用骨骼做成坚固的框架,再用猛玛皮搭建

    屋顶。10万年前的尼安德特人食用猛玛肉,但他们只能偶尔逮到

    猛玛,可能采用伏击的方式或乘它们陷入沼泽时将其擒获。然而,大约45000年前,现代人的出现带来了更加小巧、效率更高的武

    器,使他们能够从更远的距离攻击猛玛。研究古代动物骨骼的专

    家帕特-希普曼推测,猎人可能也使用了另外一种武器------种

    体形较大、形态上有别于狼却类似于狗的动物,其骨骼残片在猛

    狷屠宰场与猎物骨骼散落在一起。希普曼将它称为“狼-狗”,这

    种犬科动物有着不同寻常的线粒体DNA,在现代犬类或近代及古

    代的狼身上都未曾发现过。该物种单体型的雄性可能与母狼杂交, 它们产生的后代可能就是现代犬类或狼的祖先。这可能就是在驯

    化方面的早期尝试,但即使留下过后代,数量也很少。

    在撰写本书时,希普曼的“狼-狗”推论仍然具有很强的不

    确定性,她只是通过欧洲的骨骼残片而得出这一结论。如果这种

    “狼-狗”确实存在过,那它们对于追求更大猎物的人类肯定是无价

    之宝。像狼一样,它们可能会包围笨重的猛玛或其他大块头猎物,大声吠叫,使猎人能够近距离捕杀。它们也可能像看门狗那样,让

    其他捕食者远离宰割好的鲜肉及附近的居住地。“狼-狗”可能并

    没有经过专门的狩猎训练,但是它们会像狼那样跟踪并包围猎物,以便有效地猎杀猛玛和其他难以对付的动物。另外,它们也能更好28

    地控制杀死的动物尸体。结果可能导致更多的食物和不断增长的人

    口,更多的猛玛屠宰场就可以说明这一点。体形更大的“狼-狗”

    也可能将肉食从屠宰场运回营地,不过这纯粹只是一种推测。[81

    希普曼的假设以及遗传学家对早期犬类的研究认为,狼的驯

    化经历过一段很长的过渡期。在这期间,狼是人类的紧密合作对

    象,而不是整天生活在人们身边的家畜。这种假想的“狗-狼”

    在冰河时代末期就已经灭绝,因为它们与后来的家犬有着显著的

    区别。无论它们和人的关系有多么紧密,在那种必定是松散的相

    互依存的关系中,它们为自己的人类邻居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好处,而这种关系建立在相互尊重和对肉食共同需求的基础上。

    狼的驯化是如何发生的?

    除了 “狼-狗”之外,我们永远无法得知充分的驯化是如何完 成的。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人们收养狼的孤儿,后来它们成为宠

    物,最后就变成了狗。它们和人类的孩子一起被人抚养长大,然

    后开始在自己的种群内繁殖“狼宝宝”。经过一代又一代,它们变

    得越来越像狗。这种假设认为,人们曾经抓到过数量众多的狼崽。

    但它很少考虑狼在人们身边的行为,也没将它们作为社会性动物,把它们与生俱来的强烈好奇心考虑在内。

    人们抚养抓来的小狼崽,借机将它们驯化到一定的程度,使它

    们对人更加亲近,特别是当狼崽只有3到8个月大的时候。狗和

    狼的主要社会关系就是在这几个月中建立起来的。根据生物学家雷

    蒙德?考宾格尔的研究,驯化的狼会在人面前吃东西,而野狼不

    会一这是一个重大区别并不是说驯化的狼崽就会变成狗,因

    为要真正变成狗,还需要其他关键的适应过程。首先,动物必须在

    29家庭环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这需要它们把自己当成家庭成员,而

    不是野生动物。同时,狗对压力的忍耐力比狼要强得多,这就意味

    着,只有极少数狼崽能够成功适应。但是,早期的抚养并不意味着

    必须将它们完全驯化或防止它们逃跑。人和狼都有非常相似的等级

    森严的社会组织,家庭生活和有效的交流都在这个组织中运转。这

    种生物特性可以帮助有抗压能力的狼更好地适应家庭生活,与人和

    谐相处。并不是所有的幼狼都会轻易融入由人而不是狼主导的社

    会中。对于那些无法适应的好斗分子,肯定会被杀掉,或者驱赶

    到野外。

    狼变成狗的过程既是生物进程,也是一个社会进程。转变过

    雷蒙德?考宾格尔(Raymond Coppinger):美国罕布什尔学院(Hampshire

    College)荣休教授,致力于狗的行为研究。程部分涉及饮食的改变。狗和人都是杂食动物,但是驯养的幼狼

    必须适应由碎肉和素食构成的饮食。它们无法学到对野狼来说再

    平常不过的集体狩猎技巧。它们的食物要么来自人的施舍,要么

    来自被随意丢弃的剩食,要么来自自己捕捉的小型啮齿动物和其

    他动物。这种独自狩猎的嗜好很可能成为与人类合作的关键技能。

    从不同来源获取各种不同的食物,需要费尽心机和耐心恳求。这

    样的饮食状况很可能导致体形变小,以适应环境,减少对营养的

    需求。

    就个体而言,狼很容易适应狗那样的生活,但是,它们要怎

    么延续自己的血脉呢?它们和野狼交配的机会极其有限,特别是

    因为大多数狼群不允许外来者与头狼和其他成年野狼交配。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它们只能在人类的屋檐下和同属于家养的狼进行

    交配。最早的狗进入了新的栖息地,并得以迅速传播,填补了一

    个新生态位 ,这也是性早熟带来的额外结果 。从严格的生态角度

    来说,我们可以把这看成一种狼向人类社会殖民的行为,而后来

    它们就演变成了我们所说的狗。家犬进入青春期比野狼要早得多。

    因此,与狼相比,它们的个头逐渐变小,外表也更显稚嫩,这种30

    趋势随着数量的增长进一步加快。人类学家达西?莫雷雄辩道,对

    早期的狗来说,最好的策略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多的数量繁

    殖健康的狗崽,然后让它们到外面去传播\ 1101

    生态位(ecological niche):指一个种群在生态系统中,在时间空间上所占据

    的位置及其与相关种群之间的功能关系与作用。

    狼加入到人类社会,变成驯养的狗,并在欧洲、欧亚大陆、东亚,甚至喜马拉雅等广阔区域(见插叙“狗、狼和DNA”)的许 多地方及不同场合与人类建立起紧密的关系。狼的驯化是一种扩

    散的过程,是一个直接和不可避免的结果。因为,人和动物世代

    为邻,共同生活,相互依赖,形成了非正式的紧密关系。人们通

    过仪式和对其他动物深深的敬意,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关系。

    狗、狼和DNA

    自从ABO血型体系在20世纪早期确立以来,遗传学在动物

    和人类进化的研究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现代分子生物技术能

    够使我们对狗、绵羊和牛等动物身上的每个细胞核里的遗传信息

    进行研究。在活的动物身上进行细胞核DNA研究非常容易,但是

    在动物死后,难度会迅速增大。在细胞核外叫作线粒体的微小结

    构中有一种线粒体DNA,只通过雌性遗传。近年来,对这种线粒

    体DNA的研究为追溯不同动物的祖先带来了新的希望。线粒体

    DNA在遗传的过程中,以稳定、独特的比率发生改变,而且是随

    机突变 。一些惊人的发现包括,早在哥伦布之前,安第斯山地区鸡

    的基因特征与波利尼西亚鸟的基因相吻合。这表明,在欧洲大发

    现时代之前,两地之间可能已经有过联系。

    随机突变(ramdom mutation):指发生基因突变的细胞是随机的,每个细胞

    都有概率发生。

    波利尼西亚(Polynesia):位于太平洋中部。太平洋三大群岛之一,处于大

    洋洲,意为“多岛群岛”。

    我们对狗的遗传史仍然知之甚少。何通过将亚洲、欧洲和北

    31 美洲27个狼种的DNA与67个晶种的140只狗的DNA进行比对,结果毫无疑问,狼就是狗最早的祖先。然而,驯化只发生过一次,还是在很多地方都发生过呢? 2002年,一家颇具影响力的研究所 提供的线粒体证据表明,东南亚是犬类的一个发源地,但是那里

    最早的考古发现只能追溯到7000年前,比欧洲要晚得多。最近一

    篇论文提到,通过对世界各地151只狗的Y染色体(通过雄性遗

    传)进行研究显示,其中一个发源地位于东亚的长江以南。越来

    越多的证据指向了一个东南亚种群,该种群已传遍全世界。然而,已知最早的家犬来自欧洲和西南亚。遗传学家指出,欧洲和欧亚

    大陆的犬类与狼有过很长时间的杂交史,而东南亚的犬类一旦被

    驯化,就远离狼群而居。因此,它们形成了自己的进化路径。澳

    大利亚野狗出现于大约4200年前。通过计算100只澳大利亚野狗

    的Y染色体遗传标记变异率,研究人员计算出欧亚大陆的犬类和

    东南亚犬在7000年前便分道扬熊。随后,东南亚犬以这样的路径

    演化:当农业在广阔地区落地生根的时候,它们开始向西传播;并

    凭借数量的不断增长,取代了西方晶种。

    研究和争论仍在继续,但似乎可以肯定,狼和人在很多地方

    都相互融合,有些地方,至少可以追溯到15000年前。

    原文是movedeast(向东传播),经与作者核实,应为movedwest(向西传播)。第三章珍爱的伙伴

    32 公元前8000年的春天,丹麦。猎人蹲伏在茂密的芦

    苇丛中,弯弓搭箭。右手边放着一堆箭,随时备用。来自

    南方的野鹅完成艰辛的旅行后,在浅水湖平静的水面上休

    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猎人的眼睛。他双脚踩在泥里,一

    动不动,等待野鹅游到箭矢的射程范围。右手边,他那

    棕黑色的猎犬静静地趴着,纹丝不动,轻轻喘气,保持

    警惕。6只野鹅悠闲地游着,慢慢向岸边靠近。猎人缓慢

    从容地拉弓,瞄准猎物。猎犬纹丝不动,目视前方。嗖,嗖……猎人一箭射出,.捉起另一支,再射。惊恐的野鹅一

    跃而起,但有两只被尖端装有燧石的利箭射中,在水中

    不停地扑腾。猎人轻轻一声令下:猎犬起身,窜入水中。

    它游向挣扎中的飞禽,一只一只地咬住,弄到岸边。猎

    人快速拧住鹅脖,扔进网袋。猎犬摇着尾巴,期待地抬

    起头。猎人拍拍猎犬的头,可能也给点碎食,然后继续

    狩猎,他慢慢移动到一个新的有利位置,期待更大的收

    获。几个小时后,他们回到营地,猎犬嘴里紧紧咬着最

    后一只猎物。正如我们所见,狼和人在很多地方都走到了一起,有些地方

    异常寒冷,有些则要温暖得多。关于 狼-狗 ”的证据也许并不

    充分,但却越来越多,然而我们还是不知道狼究竟是什么时候被

    完全驯化成家犬的。如果真的有过“狼-狗”,我们肯定不能说它

    们就是完全驯化的动物。

    关于真正的狗,我们有什么证据呢?最早确信无疑的狗在德33

    国波昂-奥伯卡瑟尔(Bonn-Oberkassel)遗址的一座古墓中重见

    天日,墓穴中葬有一名50岁男子和一名20至25岁的女子,由采

    石工人于1914年用铁镐挖掘出土。⑴工人们弄碎了大部分骨骼后,考古学家才赶到墓地进行调查,按现代标准衡量,他们采用的方

    法粗糙至极。不幸的是,这只14000年前的动物只留下了一块下

    颌残片。

    在挖掘墓穴的时候,我总想弄明白,古墓中的动物或人究竟

    发生过什么。死者死于衰老、慢性病,还是战争创伤?他或她曾

    经受人爱戴,还是被人蔑视?他们有孩子吗?死后举行过什么仪

    式吗?通过骨骼,通过身体劳损或严重感染留下的痕迹,或者通

    过DNA,我们可以对许多这样的问题进行梳理。波昂-奥伯卡瑟

    尔墓穴尤其令人着迷,因为已知世界上最早的狗和两个人埋在一

    起,而这两人可能就是它的男女主人。

    波昂-奥伯卡瑟尔犬生活在14000年前,确实是一条非常古

    老的狗。但是,它究竟是狗,还是狗的野生近亲狼呢?如何区分

    狗和狼是个出了名的难题,特别是当幸存的骨骼残缺不全的时候,而通常情况下都是如此。一般来说,家犬的个头偏小。它们的牙

    齿和头骨与狼有着细微的差别。将两者做区分是个严峻的挑战,因此专家们只能借助一种判别分析的统计工具。研究人员设计了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

    一种分辨仪,利用已知的各种狼骨和犬骨的测量值,计算出测量

    值与平均值的差。这样,就可以将波昂-奥伯卡瑟尔犬的下颌与狼

    和家犬的平均值进行比对。动物考古学家诺伯特?贝奈克(Norbert

    Beneche)不仅将奥伯卡瑟尔下颌与其他考古发现做比对,而且

    还与格陵兰的狼骨和动物园标本甚至澳大利亚野狗进行对比。他

    发现这块下颌百分之百属于犬类,从而证明他的发现是迄今已

    知的世界上最早的狗。遗憾的是,过了 1个世纪,他的发现仍不

    充分。図

    奥伯卡瑟尔犬是世界上最早的狗吗?当然不是,因为在冰河

    34时代后期,气候迅速变暖造成环境发生巨大变化,许多地方已经

    面目全非。目前,波昂-奥伯卡瑟尔犬是已知最早的狗,陪伴在

    一对男女的身旁,这表明人与动物亲密无间,至少是一种互为伴侣

    的关系。14000年前,狗也开始在其他地方出现,包括俄罗斯中部

    平原第涅伯河流域的定居点。有两块几乎完整的头骨和今天的大丹

    犬(Great Danes)头骨大小类似,这种大型动物可能是被人抓来圈

    养的狼,甚至就是“狼-狗”。在乌克兰也有其他关于狗的发现,但

    令人吃惊的是,距今15000年之后,狗的骨骼显著变小,特别是距

    今10000至9000年的西南亚标本。那个时候,家犬已经很普及,体形比狼要小得多(见插叙“11000年前的犬型性病”)。

    行000年前的犬型性病

    狗会患一种传染性生殖器癌,无论它们身在何处,这种性传

    播疾病(STD)导致狗的生殖器出血或长出奇怪的肿瘤。这种传

    染性癌最早出现在11000年前的1只狗身上。不像其他癌症,会随

    着患者的死亡而消失,这种性传播癌可以通过患者生前的交配活动 传染给其他狗。一组研究人员对这种癌症基因组进行测序,结果

    显示,它携带了大绍200万个变体,远远超过人类癌症的1000至

    5000个。同他们选用了 1只已感染的澳大利亚土著营地犬和1只

    巴西猎犬,两者相隔16000多千米。两只狗的肿瘤基因结构惊人地

    相似。利用一个随时间而累积的单一变体,他们能够估算出这种

    癌最早出现在大约11000年前,此时,冰河时代已经远去,农业 35

    在西南亚扎下了根。他们还将现代肿瘤细胞的DNA与1106只

    郊狼、狗和狼的基因类型做比较。他们认为,最初那只携带癌细

    胞的狗类似于阿拉斯加雪橇狗或有着棕灰色或黑色短毛的哈士奇

    犬。它的性别还不得而知,但很可能是近亲繁殖的个体。

    传染性癌在今天的犬类中十分普遍,但是在大约500年前,它

    只存在于一个孤立的种群中。自那以后,这种癌症在全世界广泛

    传播,原因可能是在欧洲大发现时代,狗随着远航的船只将此病

    带到了世界各地。肿瘤变异率显示,澳大利亚犬和巴西犬的癌细

    胞大约在460年前开始分化。

    单一细胞产生变体,并导致自我复制,癌便在动物和人体中

    出现。然后,癌细胞就会转移到身体的其他部位。但是,癌细胞

    脱离原主人的身体并传播到其他个体身上,实际上是十分罕见的。

    唯一其他已知的传染性癌是一种传播迅速的面部癌,发现于一种

    肉食性有袋类动物塔斯马尼亚恶魔 体内 ,通过口咬传播。

    塔斯马尼亚恶魔(Tasmanian devil):学名袋灌(Sarcophilus harrisii),是一

    种有袋类的食肉动物,现今只分布于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州。

    患传染性癌的未知犬类祖先为我们留下了基因图谱,有助于

    研究人员更好地认识多种癌病演变的驱动因素。最重要的是,这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

    些研究人员有机会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过程导致了癌的传染性。

    或许有一天,它会在其他动物身上或人体内出现。

    我们永远无从知道,为什么14000年前的一男一女会和他们

    的狗葬在一起,因为过去的非物质遗产经过几代之后便消失得无

    影无踪。它是个忠实伙伴、保护者,还是狩猎时不可多得的帮

    手?它是作为陪葬品,伴随主人进入另一个世界,还是死于主人

    之后?再一次,考古记录无言以对。它肯定受人钟爱,因为送葬

    者不会无缘无故把它和人埋在一起,而这两人很可能是它的主人。

    36目前,这是已知最早的狗墓,然而更重要的是,它是葬狗传统最

    早的案例。无论是狩猎社会还是农业社会,这一传统在不同的社

    会中延续了几千年。

    后冰河时代

    最早的家犬岀现在冰河时代最后一股寒潮退却之时,这可能

    并非巧合。在几千年里,迅速变暖和环境更替给世界广阔地区的

    狩猎社会带来了深刻变化,其影响覆盖西欧和北欧,横跨欧亚大

    陆,直至西南亚。全球自然变暖导致斯堪的纳维亚、阿尔卑斯山

    及加拿大的大冰盖迅速萎缩。海平面上升,大陆架消失于海底,气温开始升高。北部地区呈现出崭新的面貌:冰盖和开阔的草原向

    北退却,更多的土地上出现了茂密的森林。

    成千上万的猎人和采集者调整生存策略,以各种方式适应环

    境的变化。有些狩猎团体从法国西南部和西班牙北部的栖身谷地 向北迁移,进入巴黎盆地和德国北部等更加开阔的地带,从而,他们可以像以前那样,继续捕猎驯鹿和其他冰河时期的动物

    其他人则迁徙到新裸露的海岸和冰川消融后形成的湖泊地带,变

    成渔民和捕鸟者。而许多群体留在原地适应新的生活。此时此地,野生植物食品变得和猎物同等重要。他们耐心跟踪,以弓和箭为

    武器,捕杀的猎物不再是驯鹿和其他耐寒的动物,而是红鹿和其

    他森林野兽。在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独来独往的飞鸟和水禽

    这样的猎物显得极为重要,而狗的作用日益凸显,它们远不只是

    人类的伴侣一一当时没有人开荒种地或放牧牲畜。狗第一次成为

    真正的狩猎伙伴,弥补了猎人的局限性和体形劣势。

    在这个猎物变得更小、更难以捕捉的时代,凭借无与伦比的37

    嗅觉和潜行跟踪能力,狗在追猎森林野鹿或小型啮齿动物方面战

    功显赫。训练有素的猎犬能够驱赶水禽,并将打中的猎物从湖泊

    和河流中捞回。今天,“猎犬”(包括猎狗、寻回犬和梗犬)或枪

    猎犬的品种繁多。有些猎犬会循着气味跟踪猎物。“视觉猎犬”,如赛跑狗,有着敏锐的眼力和快速奔跑的能力。它们远远地跟踪

    猎物,然后实施追击和捕杀。猎鶴犬擅长驱赶隐蔽的猎物,为猎

    人创造机会,而梗犬擅长发现兽穴,捕捉试图逃跑的动物。寻回

    犬是游泳能手,对于捡回水禽,简直可以手到擒来,就像捡回陆

    地上的鸟一样简单。所有这些猎犬和其他许多品种都是它们的主

    人选择育种的结果。

    当然,15000至12000年前,所有这些品种都不存在,但是

    与猎人的不断接触和耐心训练将狗改造成了不可多得的狩猎工具。

    在这个过程中,几乎肯定使用过奖励办法。狗的基本功能可能只

    是伴侣,因为它们不大可能完成主要的捕杀任务。猎人对自己的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厉史

    猎犬应该了如指掌,至少不亚于对猎物的了解程度。当猎犬感觉

    到周围有野鹿或其他隐藏的猎物甚至是熊的时候,猎人应该能看

    岀一些蛛丝马迹。然而,在这个越来越多的食物来源于各种飞鸟

    特别是水禽的世界里,猎犬显得愈加难能可贵,它们能够将打死

    的猎物从茂密的灌木丛中或水里拾回。猎人肯定要对他们的狗进

    行严格训练,以便它们能够保持克制,在接到拾回猎物的任务前

    安静等待。理想的猎犬要有一张“软嘴”,还愿意取悦和服从猎

    人,这样拾回的猎物才会完好无损,而不至于被马上吃掉。有时,它们注视着鸟儿从空中落下。其他时候,它们会用耳朵倾听猎人

    的指令,在它们游向深水时,猎人待在岸边。回到营地后,猎犬

    获得的奖励可能是一只鸟或部分猎物。

    所有这些画面都是对数千年前的往事所作的假设。但是,如

    果我们能了解一下那个时代的狩猎武器,就不会认为这种假设毫

    无根据。克罗马农人和其他冰河时代后期的猎人使用前端装有鹿

    角或尖骨的长矛,但他们的后代采用的是更为轻巧的狩猎武器,38这说明他们的后代所处的环境有更多的森林,捕杀的猎物是陆地

    和水上的飞禽和其他小型动物。他们发明了一种致命的箭,前端

    装有锋利的细石箭头,考古界将它称为“燧石箭(microliths)”

    (希腊语:micros小,lithos石头)。人们在欧洲的狩猎遗址上发现

    了成千上万只燧石箭,制作年代在公元前10000至公元前6000

    年。在英格兰北部斯塔卡(Star Carr)遗址的一个冰蚀湖旁,有

    一个公元前8500年长期使用的狩猎营地,那里的居民猎杀红鹿和

    獐鹿等多种哺乳动物以及野鸭等水禽。这个居民区有一块狗的头

    骨遗骸,它的碳同位素数据显示,这只狗的饮食可能包括水禽、鱼、软体动物、植物食品和鹿肉。切在北海对面丹麦的韦兹拜克 (Vedbaek),有一个公元前5300至公元前4500年的著名狩猎遗

    址,那里的居民是十分高效的猎人,他们可以吃到极其广泛的猎

    物和植物食品,也包括鱼。在这里,燧石箭同样十分普遍。人们

    在这个遗址上发现了两个狗颅骨,其中一个葬于墓穴中。

    很多个世纪以来,在遍布湿地和森林的世界里,狗成为人类

    的伴侣和狩猎伙伴。它们还能看家护院,有些甚至被用来拉车运

    货,这在古代北美十分普遍。但没有迹象显示,早在10000年前

    就有过这样的事。值得注意的是,它们有时也成为人类的食物。

    在丹麦的狩猎营地和其他地方,你能看到很多这样的例子:为获取

    骨髓,狗骨头被敲开,头骨上留下了刀切斧砍的痕迹。

    仪式犬

    除了伴侣关系或狩猎中的伙伴关系,或偶尔作为驮用犬忠

    实服务于人类,狗在许多古代社会中显然与人有着精神上的联

    系— —古代墓穴就是最好的证明。数千年后,我们无法透过无形

    的历史清晰看到这种联系,但我们知道狗在美索不达米亚和古埃

    及以及罗马和希腊社会中都有着强大的神话联系。印度教徒认为

    狗是天堂和地狱的守护者。多明我会僧侣社团把黑白杂毛狗作为39

    他们的象征----拉丁语的domini canes意为神的狗和猎犬。北

    欧人认为一只名叫“迦姆”(Garmr)、血迹斑斑的看门狗守卫着地

    狱之门。

    我们知道,至少在14000年前就出现了狗墓。波昂-奥伯卡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

    瑟尔犬埋在一个双人墓穴中。在以色列的爱恩玛拉哈 , 1只尚未成

    年的狗或狼崽被埋在11000年前一位长者的墓穴里,老人的手搁

    在这只小动物的胸口上。切位于哈约尼姆台地(Hayonim Terrace)

    的另一处以色列遗址,有两只狗与公元前9000至公元前8500年

    的人埋在一起。葬狗的做法在后来的时代肯定十分普遍。在瑞典

    斯卡特霍尔姆(Skateholm)的一块墓地里有14座狗墓,其中有4

    只狗与人合葬,1只狗的脖子被故意拧断,放在一名女子腿上。有

    些狗墓中埋有陪葬品,还抛撒过红色赭石。

    爱恩玛拉哈(AinMallaha):西南亚中石器时代的一个定居点,位于以色列

    北部加利利海以北25千米处。

    跟随首批人类定居者的脚步,狗也来到了美洲大陆,成为土

    著人能够驯养的少数几种动物之一。它们的基因多样性使我们能

    够确定它们的起源不是美洲,但特意修建的墓穴再一次反映出它

    们有着强大的仪式功能。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其中就包括约

    公元前6500年的3座狗墓。它们位于中西部伊利诺伊河科斯特

    (Koster)的一个长期使用的狩猎-采集点,每一只狗都埋在浅坑

    里,显然仪式非常简单。最密集的狗墓位于肯塔基州格林河谷的

    考古遗址,在11座贝丘下至少有111座墓穴,其中,28只狗与人

    合葬。在亚拉巴马州的田纳西河谷中段也集中了这样的墓穴。

    人类学家和其他人细心收集、保存的口头传统使我们得以了

    解狗的仪式作用。其中,最负盛名的仪式出自美国东南部的切诺

    基(Cherokee),有时这个地方也被称为狗部落。切诺基的圣犬

    (sacred dog)扭转了混乱的局面,恢复了秩序与和谐,使人类和

    自然环境的力量重新达到平衡。圣犬开辟了抵达精神世界的通道, 行使道德行为的裁判权,并确保仪式的正常进行。最重要的是,狗保护人性,并引导人性通往冥界(the Underworld),这样就使40

    得狗与死亡和西方产生了深远的联系一西方是逝者的世界和永

    恒的夜空 恢复秩序和平衡的观念可能正是许多古代社会为狗举行葬礼

    的原因。献上一只狗,让它作为裁判,为犯下某种仪式过失的死

    者引路,就能恢复居民区的精神平衡(spiritual balance)o头部或

    脸部是魂魄离开躯体的门户,将狗放在上面,象征着狗成为仪式

    的向导。切诺基人有时将狗和亡故的萨满合葬,可能是为了指引

    这些特别强大的灵魂离开生命世界。

    我们与狗紧密生活在一起已有大约15000年,面对世界急剧

    变暖所带来的挑战,这种关系在狩猎社会中逐渐形成。从一开始,狗与人之间的密切关系完全可能孕育出更加紧密的精神联系,经

    历数千年的形式变化仍代代相传。狗和人类很早就已经成为日常

    生活中的伙伴,远早于12000年前的那场社会变革,当时大面积

    干旱和各种其他无法抗拒的因素把西南亚及后来其他地区的狩猎

    群体变成了农民和牧民。就是在这一时期,家畜在人类的生活中

    开始发挥主导作用,人类和动物之间的关系彻底改变了历史。

    夜空(the night sky):在作者看来,西方”是日落的方向,它在许多社会

    中都象征着“死亡”,“夜空”(黑暗与永生)与“死亡”也有着同样的象征联系。第三部分农业革命第四章最早的农场

    约公元前10000年,土耳其东部赛米 。数代人过去 43

    赛米(Hallan Cemi) ; 土耳其古聚落遗址,从中出土了大量不满1岁的雄猪

    遗骸,是迄今人类养猪的最早记录。

    了,村子的位置一直没变。低矮的圆形小屋围绕着一片

    开阔地,聚集在橡树林覆盖的山坡下。远离居民点便是

    森林的尽头,更加开阔的小树丛向远处的底格里斯河延

    伸。民房中间夹杂着一些木制圈舍,几头年轻的母猪和

    猪崽躺在地上晒太阳。一条条鹿肉和瞪羚羊肉挂在附近

    的架子上晾晒,旁边放着柳条编制的储物筐,里面装满

    了上一年的橡子和开心果。两名猎人从外面归来,肩上

    用木棒抬着一头杀死的野猪。另一位猎人抱起一头被捆

    绑的、尖声嚎叫的小母猪,松绑后,把它放进猪圈,与

    一头母猪和猪崽关在一起。男人们将野猪迅速肢解,把

    切成条状的猪肉挂在晾晒架上,猪头和脖子放在一旁作

    为当天的晚餐。干旱和驯化

    12000年前,一场剧烈的气候变化席卷而来,给西南亚的人类生

    活造成了深刻影响。数千年来,小型狩猎采集群体居住在一个干旱的

    世界里,他们不断迁徙,寻找赖以生存的稀缺水源。谙熟自然环境的

    人们早已习惯靠山吃山— —耐旱的野草以及块茎、鹿和兔子都可以成

    为他们的食物。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捕杀瞪羚羊。这是一种小型沙

    漠羚羊,它们在春秋两季南北来回迁徙,为人们提供了相对可靠的食

    物来源。然后,大约15000年前,冰河时代已成强弩之末,全球变暖

    44已是大势所趋。气候变得更加温暖,也更加湿润。曾经的半干旱灌木

    丛里长出了大片的橡树、橄榄和开心果树。丰茂的草原养育了茂密的

    野生大麦和小麦。坚果收成如此富足,迁徙的瞪羚羊源源不断,以

    至于许多人居住在人口数百的大型居民区,这成为人们常年世代生

    活的家园。这种生活与他们的祖先频繁迁徙的生活截然不同。但是,正如他们的前辈们所做的那样,这是一种最适合环境现实的生活。

    14500至13000年前,一代代猎人和采集者过着衣食无忧的生

    活,以至于他们建立了比以前大得多的定居点。他们开始将死者

    安葬在墓地里。逝者身上戴着贝壳和其他奇异的饰品,这可能反

    映出社会组织比以前更为复杂以及人们对祖先的崇高敬意,毕竟,这片土地本来就是由祖先传承下来的。温暖的气候和更多的降雨

    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大约13000年前,1300年寒冷的干旱周期

    使西南亚变成一片干渴的大地,气候学家称之为新仙女木期,这

    新仙女木期(YoungerDryas):末次冰期更新世向更为温暖的全新世过渡前出现

    的一段极寒期(12900至11700年前),北半球的大部分地区气温急剧下降。是以一种高山冻原花命名。更加寒冷和干旱的环境吞噬了曾经水

    源丰沛、食物充足的广阔土地。许多群体放弃永久居住地,恢复

    迁徙生活,以应对更加干旱的环境和坚果产量的不足。持续的干

    旱迫使人们适应更加有限的、散布在毫不规整的土地上的粮食供

    给。面对干旱,森林开始衰减;野草产量急剧下降。捕杀瞪羚羊

    以及对粮食和豆类进行更为精细的加工勉强维持着社会运转。现

    在,加工植物食品的磨石随处可见。就是在这几百年里,这一地

    区不同地貌上的居民开始刻意畜养野草,以图扩大他们的生存空

    间。他们也看中了那些群居的有蹄动物,这些动物和人一样,依

    赖可靠的水供应。动物与人为伍,共同生活,又一次成为普遍现

    象。但这次的结果不是伴侣关系,而是对我们今天最常见的一些

    家畜,如猪、山羊和绵羊,进行彻底驯化。

    猎人变成了农民,不再东走西跑,而是立足于土地、羊群、45

    牛群和牧场。对动物的需求改变了人们早已习惯了的生活节奏。

    人类社会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当然,气候变化和干旱并不是所谓

    “农业革命”的唯一推动因素,但它们却是强大的催化剂,加速了

    一个崭新世界的形成,动物最终改造了人类社会的面貌,使城市

    和文明成为可能,并帮助建立起一个全球化的世界。永久定居点、牧群和个体动物所有权、继承权及对牧场的控制一所有这些都

    必不可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动物管理的需要导致的结果,起

    到改变历史进程的作用。家猪,'还是善加管理的野猪?

    大约12000年前,考古学家称作塞米的定居点坐落在托鲁斯

    山脉(Taurus Mountains)东侧橡树林覆盖的山麓地带。在这里,人们的生活并不依靠野生谷物,而是靠坚果和森林猎物以及无处

    不在的瞪羚羊。他们捕杀野生山羊和绵羊,主要对年长的动物下

    手,这是林中追猎者所能指望的办法。但是,他们最重要的猎物

    可能是猪。野猪(Sus scrofa)是一种森林动物,习惯在大树覆盖

    的山区生活。野猪以植物的叶和茎为食,会拱土造洞,喜食林下

    灌木;当然,猎人对野猪的居住范围、日常活动、进食和睡眠习

    惯都了如指掌。他们知道母猪下崽后会在树叶庇护的巢穴中待上

    大约1周或更长时间,然后才会和猪群一起活动。他们对公猪的凶

    猛心有余悸,保护幼崽的公猪总是让人不寒而栗。一旦公猪离开,对付年轻的母猪就容易得多,特别是当它们待在猪巢里的时候。

    任何母猪都会为猪崽哺乳,因此杀死母猪、捉住猪崽并将它们带

    回家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一旦关进猪圈,小猪崽很快就会被驯

    化,很容易与人建立信任关系。这些猪可能— —有人强调“可能”

    这个词一是所有家畜中最早被驯化的动物,因为幼年野猪很容

    易被人控制。

    46 虽然猪崽性情温顺,但是控制成年野猪就要比控制山羊和绵

    羊困难得多,特别是成年公猪,因为它们非常危险,具有很强的

    攻击性。因此,我们不能绝对肯定塞米野猪受到过完全驯化。那

    里的居民对猪肯定有过较大规模的捕杀,但是遗址上的骨骸实在

    令人费解,因为它们的大小介于野猪和家猪之间。与狩猎时被杀

    掉的成年野生山羊和绵羊不同,被杀的塞米(野)猪的年龄有

    So43%不到1岁,10%不超过6个月。就屠宰比例而言,公猪以

    11:4占绝对多数,都是在村里就地屠宰的,而野生山羊和绵羊的

    屠宰点却是在别的地方。这一数据有力证明了驯化的存在,或者

    至少是人们对其进行过系统性管理,因为驯化的猪具备很多优势,它们生殖力旺盛,受孕概率高,生长速度快,蛋白质含量高于其

    他驯化动物。但是,由于野猪难以控制,他们可能在驯化时做出

    糟糕的选择,采集或种植小麦和大麦等谷物的人尤其可能做出这

    样的选择,因为这些谷物是野猪炙手可热的食物。

    世界范围的现代经验使我们知道对猪的管理有一些相对简单

    的方法。何其中之一就是将它们放养到野外,偶尔去查看一下即

    可。另一种方法是,白天让它们在外面自由活动,晚上将它们赶

    回村子过夜。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些圈养的猪都可能与野生群体

    和公猪接触,尽管现在它们可能心猿意马,饮食习惯也今非昔比。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可能在饲养母猪和小猪的时候,将它们放

    到野外交配,以获得更多猪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时的

    整个西南亚陷入到了困难时期,干旱对坚果产量造成毁灭性打击,而此前几个世纪的繁荣造成人口大量增加。人们为争夺食物激烈

    竞争,野鹿和其他猎物日渐稀少,因此圈养小猪并找到某种增加

    食物供应的方法,实施风险管理,便是情理之中的事。塞米遗址

    的骨骸显示,那里发生过系统屠宰幼猪的现象,其中多数为公猪,这似乎表明了宰杀多余的种猪是司空见惯的事,想必他们是冲着

    猪肉去的。但这些是驯化的动物,还是受到严格管理却处于半野

    生状态的动物呢?

    我们可能永远得不到答案,因为猪的零碎骨骸留给我们的线47

    索十分有限。在地球的另一端,新几内亚高地和低地地区对猪的 传统管理方法提供了一些诱人的线索。在那里,养猪已成为几个

    世纪里生存经济的核心部分。⑶新几内亚人采用多种方式管理猪的

    繁殖,然而圈养的猪通常是野生公猪和家养母猪的后代,多余的

    公猪则被阉割。在那些年代,让家养的母猪和野外公猪交配比现

    在容易得多,因为当时的农业集约化程度低,定居点附近有更多

    的森林。而让家养的公猪和同样是家养的母猪交配,避免它们在

    野外拈花惹草,则需要更加稠密的人口、数量更多的家猪以及不

    同居民区之间定期的家畜交换。这样的交易可能带来巨大的社会

    后果,个人拥有家畜将成为新生事物。

    家猪被完全驯化,并达到内部繁殖的程度,可能经过了很多

    代人才最终实现,特别是在人需要和猪争夺谷物的情况下,因为

    谷物是那个时代整个西南亚农业人口的主要食物。这可能就是为

    什么,从土耳其到埃及甚至更远的地方,猪被完全驯化成家畜会

    在山羊和绵羊之后,毕竟猪的优势在于猪肉和它们的社会价值

    摩弗伦羊和野山羊

    清晨的阳光下,猎人大摇大摆地走在空旷的草地上,边

    走边裹紧身子以抵御寒冷。阴影和耀眼的阳光此消彼长,一

    群摩弗伦羊(Mouflon)啃食着野草,宁静而安详,在乍暖还

    寒的暖阳下,棕红色的羊毛闪着柔光。一只头上长着华丽弯

    角的公羊抬头冷漠地望着熟悉的访客;他们从旁边经过,径

    直走向最近的母羊。其中一只母羊慢慢靠近这些人,几乎推

    扌桑了一位弓箭在身的年轻人。他俯下身,想去抚摸母羊的头,可它挪闪到几米开外,完全不感到害怕。羊群靠拢过来,自

    顾自地吃着草,丝毫不管猎人们已渐渐走开。对于这种亲密

    接触,这群人已见惯不怪,实际上他们每次靠近绵羊都是这

    样的场景。摩弗伦羊与人类之间的关系随意而亲密。 48

    山羊和绵羊都不是令人生畏的危险猎物。据我们所知,它们

    也不会让人联想到神话故事中险象环生和野蛮攻击的情节。就像

    其他有蹄动物,它们的防御方法就是逃跑,而且只在它们察觉到

    危险迫在眉睫时才会如此反应。一代代猎人一直观察着他们的猎

    物,他们很清楚,在空旷地带若无其事地行走很少会引起羊群的

    警觉。

    今天的山羊和绵羊身上保留的某些特征可能在10000年前的

    羊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约翰?米昂琴斯基(John Mionczynski)

    是一位当代的养羊专家。他将自己的羊带到美国西部的偏远地

    区-— —这些羊强壮、勤劳、自律。冈他说,最重要的是,它们与

    人为善,适应力强,在寒冷地区和半干旱地带也能随遇而安。山

    羊有着极强的好奇心,米昂琴斯基和其他许多人都见过偏远地区

    的野生山羊和绵羊大方地径直向他们走来。像人一样,山羊非常

    合群,好奇心强烈。它们的聪明程度超出许多人的想象,只要打

    过几次照面,它们就能记住其他动物和人的模样。在干旱的岁

    月里,这些特点能够加强野生山羊、绵羊和人类之间的亲密接

    触,也能在干渴的土地上拉近彼此的距离。某种融洽的共生关

    系可能就此形成,而这种关系几乎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动物的驯

    化。没人知道人们为什么要选择绵羊和山羊,但是就像在塞米地

    区养猪那样,人们可能将养羊作为一种风险管理的方式,以应对食物短缺。

    尽管遭到几个世纪的大量猎杀,今天的山羊和绵羊的祖先仍

    然在偏远的山区保存下来。西亚的摩弗伦羊,即野生绵羊,源于

    西南亚的广阔地区,包括土耳其和高加索山脉,甚至巴尔干半岛,而3000年前,它们在这些地方已销声匿迹。冏摩弗伦羊行动敏捷,以食草为主,能够适应陡峭的山地。相比之下,矮壮的波斯野生山

    49羊— —有时被称为“野山羊”(bezoar) — —能在峭壁和崎岖的山坡

    上行走自如,利用出色的攀爬能力逃避捕食者的追击。野山羊是一

    种流动性食草动物,比起摩弗伦羊,它们能够获取种类更加广泛的

    食物。野生山羊和绵羊都是对领地不敏感的群居有蹄动物,大部

    分时间待在等级严格的羊群里。一般来说,母羊的个头比公羊小。

    公羊为争夺母羊展开激烈竞争,优胜者可以获得多名配偶。

    在任何情况下,为了达到驯化的目的,仔细观察和日常接触

    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到底发生过什么呢?可惜,科学数据先天

    不足,这就意味着我们只能去观察当今动物及野生祖先的行为。

    换句话说,我们只能进行合理推测。可以肯定,在许多情况下,猎人会捕捉一只或多只幼年摩弗伦羊,使它们脱离原来的野生羊

    群,成为圈养的家畜,作为一种随时可以获取食物的便利方式,这难道不是最符合逻辑的推理吗?我们还可以肯定,圈养的方式

    在有些时候行之有效,但更多时候并不成功。

    我们可以进一步推演这样的假设场景:一代又一代过去了,野匡山羊和绵羊在并不难熬的猎场度过自己的一生,有限的水源

    养育了这里的动物和人类。不可避免,抓到的动物数量会不断增

    多。圈养幼兽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我们只能将它称为“预

    驯化”。这些被人控制的动物实际上仍然是野生的,但是由此形成 的羊群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人类定居点附近,可能有简易围栏保护,使其免受捕食者的夜间攻击。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画面只是一种想象,但据我们了解,这是

    唯一符合山羊和绵羊行为习性的假设。这是一种与狗的驯化截然

    不同的过程,狗在驯化时与人有着更多的互动。最后的分析认为,人类的主要兴趣一定是在气候发生重大变化的状况下如何获得可

    靠的肉食,因为长期的干旱使猎物和野生植物食物变得稀缺难求。

    以前,西南亚的狩猎群体都能在春秋迁徙季节猎获几百头瞪羚羊。

    人们仍然会严重依赖瞪羚羊,但是山羊和绵羊即将在他们的生活50

    中发挥核心作用。

    瞪羚羊如何呢?

    为什么农民没有驯化无处不在的瞪羚羊呢?瞪羚羊(Gazella

    sp.)是地球上跑得最快的羚羊之一。⑺它们体形矮小,通常成

    群出没,依靠粗劣的半干旱植被就能繁茂生长。对古代猎人来说,瞪羚羊有一个相对容易预见的显著特点一一它们在春末夏初的茂

    盛季节大规模向北迁徙,然后于秋天返回。几千年来,猎人和

    后来的农民大规模捕获迁徙中的瞪羚羊,为当年剩下的日子攒足

    肉食。

    用密实的木桩建造的大型围场坐落在一条小河边。围栏

    上留了些豁口,对着外面的深坑。每年,猎人们等待着瞪羚

    羊的到来,它们在迁徙途中成群结队到河边喝水,最终到达 夏季草场,在那里繁衍后代。他们看到高高扬起的灰尘就知

    道羊群正在靠近,然后准备好武器,保持合适的距离,一边

    大声吆喝,一边挥舞手里的棍棒和弓弩,女人们拍打着皮制

    斗篷。猎狗大声吠叫,羊群恐惧万分。惊慌失措的羚羊仓皇

    涌入围场。它们试图跃过围栏,却挤在了入口处,纷纷掉入

    早早为它们备好的陷阱,很多羚羊腿脚摔断,痛苦挣扎。猎

    人们一拥而上,用棍棒和长矛大开杀戒,几十只羊死于非命。

    同时,其他猎人将一只只利箭射向栅栏里拥挤的羊群。猎杀

    完毕,猎人马上开始屠宰。他们一只接一只地剥下羊皮,熟

    练地将它们肢解,将肉切成条状晾晒,供全年食用。

    通过与瞪羚羊持续接触,猎人们发现,圈养这种动物几乎

    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善于跳跃。它们对所有捕食者都心怀恐

    惧,包括人。然而,我们可以肯定,猎人捕捉过瞪羚羊幼崽。没

    51有人像著名非洲探险家理查德-柏顿爵士 那样观察过贝都因人

    (Bedouin)二据他记载,“贝都因人在驯养瞪羚羊幼崽方面如此成

    功,以至于它们会像狗那样跟着自己的主人,还会跳到他们的肩

    上嬉闹”。冈这种随性的宠物饲养方式与圈养和繁殖大量成年牲畜

    截然不同,而圈养山羊和绵羊要容易得多。

    理查德?伯顿(Richard Francis Burton, 1821—1890):英国探险家、语言

    学家、阿拉伯学者,19世纪最著名的探险家之一,因翻译《一千零一夜》举世闻名”

    贝都因人(Bedouin):以氏族部落为基本单位在沙漠旷野过游牧生活的阿拉

    伯人。主要分布在西亚和北非广阔的沙漠和荒原地带,属欧罗巴人种地中海类型。绵羊、山羊和存活曲线

    刻意圈养幼年山羊和绵羊的做法肯定在很多地方都出现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想象。刚开始,圈养是一种非常随意的

    行为,可能就像抓到的幼年瞪羚羊。但是,就野山羊和摩弗伦羊而

    言,一旦人们清醒意识到,这些相对温顺且相当聪明的动物能够在

    圈养状态下繁衍生息,悉心照料新生或遗弃幼崽的行为就会逐渐发

    生质的变化。这时,猎人可能会将幼崽和成年羊群分开,根据日常

    行为的优劣和温顺程度,选择合适的幼崽单独饲养。捕捉这样的动

    物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因为人类和野生山羊经常互动,相处和睦。

    一旦这些羊被圈养起来,可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就具备

    了创始羊群的基本要素。这些羊的生活条件与野生山羊截然不同。

    现在,这些动物与人有着频繁而亲密的身体接触,极大强化了彼

    此之间渴望信任和理解的动机。新的主人控制着这些动物的行为,对羊来说这并不陌生,因为在野外,它们已经习惯了羊群里的等

    级制度和领导权威。这些动物马上获得多种好处:更好的保护— —

    免受捕食者的侵扰、御寒和避暑的必要庇护,以及更好的牧场和

    种类多样的食物。野生动物选择驯化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

    从土耳其到西南亚,再到尼罗河谷地,几代研究人员发现了

    众多农耕村落和早期城镇的遗址,然而我们对驯化后不断变化的

    人兽关系仍然知之甚少,令人沮丧。考古遗址文献、动物骨骼残52

    片以及动物考古学家所称的“存活曲线””只讲述了一个残缺不全的

    存活曲线(survivorship curves):由美国生物学家雷蒙?普尔在1928年提出,为生态学依照物种的个体从幼体到老年所能存活的比率,所作出的统计曲线。故事(见插叙“存活曲线研究”)。这些研究提出了一些根本性问

    题。驯化山羊和绵羊最初的几千年里,牧群管理的目的是什么?

    饲养动物是为了肉食吗?如果是这样,大多数年轻、多余的公羊

    在达到理想体重时就要被杀掉。另外,牧民管理动物的目的是为

    了获取羊毛吗?在这种情况下,成年公羊和母羊都会被杀掉,两

    者都能带来管理效益。但是,如果牧民是为了获取羊奶,大多数

    公羊在年幼时就会被杀掉,这样人们才能喝到最多的羊奶。不幸

    的是,我们很难通过动物骨骼判断制奶业是否存在。

    存活曲线硏究

    你能区分美洲野牛(bison )和麝牛(musk ox )或者非洲大

    羚羊(Afiican eland )和黑斑羚(impala)吗?真正具有挑战性的

    是,你能区分野生和家养的山羊或绵羊吗?动物考古学家— —研

    究动物骨骼的专家— —发现,即使各个身体部位完整无缺,这也

    是非常困难的事。但是,当屠宰这些动物的人为获取肉食、骨髓

    和肌腱等而不得不将骨架砍成小块时,这项工作就变得难上加难。

    幸运的是,就野生动物和完全驯化的动物而言,头骨、下颌骨和

    四肢关节骨末端这样特征鲜明的身体部位能使识别工作变得相对

    简单。模糊的过渡期,比如说野生和驯化的绵羊或猪之间的过渡

    期,特别具有挑战性,因为野生和驯化的动物之间只有细微变化。

    而这还没有將雌雄二型(雌性和雄性之间的体形差别)和其他类

    似因素考虑在内。要弄清人类在那几千年里对待动物的行为变化,53 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利用上下颌骨的大型样本制作存活曲线,这些

    颌骨上的牙齿能为我们提供必要的信息,使我们知道个体动物被

    杀死或屠宰时的年龄。牙齿几乎可以提供连续不断的线索,使我们能够认识个体动

    物从出生到终老的年龄。首先长出的是乳牙,然后是成牙,按相

    应的顺序生长。例如,如果一群猎人将一群野牛赶下悬崖,其结

    果可能就是动物考古学家所说的灾难型年龄分布(catastrophic

    age profile ),几乎没有年长的野牛。在“消耗型分布”(attritional

    profile )下,幼年和老年动物占据了绝大部分,壮年动物相对于

    庞大的存活动物数量显得极少,这可能是猎人用长矛捕杀的结果。

    这两种特征与驯化的牛群或羊群表现出的特征完全不同,因为在

    驯养状态下,肉食供应受到了人为控制。如果是这种情况,你可

    能会发现很多刚长出成牙的壮年动物,而老年动物却很少。这就

    说明牧群中有太多的多余雄性动物。有些雄性可能被阉割,而多

    数会被杀掉以获取肉食和副产品。如果年老雌性失去了繁殖和产

    奶能力,或当它们(也包括雄性)连拉车的能力都没有的时候,也会被杀掉。

    进入驯化时代的门槛后,情况甚至变得更加复杂。你可能会

    发现选择性捕猎和系统性屠宰多余家养公羊的情况同时存在。要

    弄清这些特征的含义,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大量样本进行研究,并以

    挖掘出的整个居民点为背景进行评估。对山羊、绵羊和猪进行的生

    存状态研究仍然处于相对初级阶段,但未来的前景十分光明。

    很多变量都会影响存活曲线,尤其是对于自给型牧民,他们

    严重依赖动物食品和原材料,同时也意识到牧群有遭受毁灭的风

    险。例如,他们倾向于拉大屠宰公羊的时间间隔,作为应对食品

    短缺的手段。牧民不得不应对各种环境、政治和社会现实,这些54

    因素会在短期内发生巨大变化。例如,牧群哪怕从夏季草场迁徙 到冬季草场,就足以扭曲从单个遗址上获得的曲线图。当牧民向

    更多的城市人口供应肉类和其他产品时,情况也会发生巨大变化,后来发生的事就是这样的例子。

    我们在土耳其境内的一系列遗址上发现了大量山羊和绵羊的

    骨骸,可以跟踪其中一些变化的踪迹,至少大体上能够做到。何例

    如,在公元前8千纪的后500年,有人类居住在土耳其中部一个

    叫阿西克利霍裕克(Asikli HOytik)的大型村落里,那里的居民屠

    宰的山羊年龄都在1至3岁。从中我们没有发现形体变小的迹象,也没有看到明显的驯化特征。也许这些动物并没有受到人类的严

    密管理,而是与野生繁殖的种群有着密切联系。在今天的苏博德

    (Stiberde),牧民屠宰的牲畜大多介于1至3岁,其中大多数在21

    至22个月。苏博德的绵羊比起野生绵羊个头更小,这很可能就是

    在人类的管理下生活和繁殖造成的结果。作为一种策略,故意宰

    杀年轻雄性绵羊(特别是较大的公羊)的最早确凿证据来自于苏

    博德西北的厄尔巴巴霍裕克(ErbabaHyiik),公元前7千纪时有

    人类在此定居。

    到公元前6000年,西南亚广阔地区的农民在放牧山羊和绵羊

    时遵循肉食和奶制品两者兼顾的策略,放牧的场所常常在它们高

    大野生祖先的自然栖息地之外。多余的公羊提供了鲜嫩的肉食,但山羊存活的时间更长,可能是因为它们的毛具有很高的价值。

    不断变迁的动物

    我们不知道家养与野生的山羊和绵羊的明确分化是什么时候 开始的,但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很可能在公元前9000年前后,随着羊群规模的扩大而终成定局。问此时,来自捕食者的危险明

    显减弱。以前所需的伪装一在野外极为重要— —在创始羊群中

    已不复存在。毛色也变得五花八门。由于身体的敏捷性和硕大的55

    体形已无足轻重,动物的体形和个头随之发生变化。四肢短小、身材矮小的动物在驯化后有着更多的生存机会。羊角曾经是抵御

    攻击、竞争配偶的武器,具有重要的价值,而现在它们变得更加

    小巧,花样更多,有时候甚至完全消失。野生山羊和绵羊有着高

    度的危险意识,在交配季节或保卫领地的时候,它们比家羊具有

    更强的攻击性。后者不再需要野生动物运用自如的防卫机制。

    以前的山羊和绵羊都是季节性进食者,它们在春季和秋季迁

    徙到不同的地点觅食。而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拥有这些

    牲畜的人类更喜欢开阔的地形,而以前这样的地方会让动物暴露

    给危险的捕食者。人类还会限制牧群的走动,因为这会导致四肢

    大小及比例的变化,譬如说,四肢会变得更短。两种动物都更加

    适应定居生活,因此也更容易控制。因为更少迁徙,它们获取食

    物和水的方式与野外的羊截然不同。更加富饶、稳定的环境减少

    了牧群之间的竞争,在自然选择的作用下,性成熟加快,繁殖能

    力增强,脂肪储备更多。从一开始,牧民们就可能杀掉多余的公

    羊,只留下配种所需要的数量。公羊攻击性更强,因而较难控制。

    牧群的年龄和性别结构发生了显著变化,繁殖模式的变化尤为突

    出。现在,公羊开始繁殖的年龄要早得多,远早于野外公羊开始

    争夺交配权的年龄。它们的体形变得更小,羊角也逐渐萎缩。

    研究野生动物过渡到家畜的微妙变化极其困难。我们只能透

    过残缺不全的骨骸来了解过去的放牧行为。生命活动不可避免的结果是,各种驯养的牧群生下的公羊数量远远超过了繁殖的需要。

    ■这就意味着牧民有相当充分的理由在多余的公羊成年之前将它们

    杀掉或阉割。然而,其他因素同样不可忽视。羊群仅仅是肉食的

    来源?牧民也对羊奶或羊毛感兴趣吗?周围的自然环境能够提供

    充足的过冬饲料满足种畜和多余公羊的需要吗?在个人所有权和

    56牲畜管理深刻改造农业和畜牧社会的条件下,这些问题显得尤为

    重要。

    山羊和绵羊的驯化一开始就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的生活状态。

    有些价值观则一直没变。由于牧群的规模不大,人们对动物仍然

    敬重有加。牧民珍惜每一只牲畜,也能将它们作为独立个体识别

    它们的模样。这些合群的牲畜变成了真正的家庭成员。它们受到

    悉心保护,每天被赶到牧场,羊毛被人修剪;多余的公羊被宰杀,以获取肉食并控制羊群的规模;有些羊圈紧靠主人的住所,而有

    些则与民房合二为一。人们极其重视放牧的可持续性。饲养山羊

    和绵羊的牧民意识到,过度放牧十分危险,对自然界的植物巧取

    豪夺危害严重。与此同时,海洋的深刻变化悄然来临。数万年来,猎物似乎唾手可得,人人有份,猎人的唯一义务就是与他人分享

    狩猎所得。人兽关系中的尊重和礼仪将动物看作宇宙中充满活力

    的角色。即使家养的牧群规模尚小,它们在生态平衡中也代表着

    一种新生力量。山羊、猪和绵羊成为财产,这是野生猎物所望尘

    莫及的。它们被人拥有和照料,还能传给子女和亲属。它们是动

    物,而不是猎物,为人们提供肉食和原材料,使人们安居田野和

    牧场。牧民投入的时间今非昔比,几乎全身心致力于动物的看护

    与保护工作,同时还要从事相关的谷物种植。这些新的责任几乎

    立刻造成了社会变革,人们开始依靠牲畜和农作物扎根于业已形 成的聚落社会。新的暗流在社会上涌动— —继承权、放牧权和所

    有权登上了历史舞台。同时,受人敬重的牲畜不可避免地变成了

    社会工具,被人们用来缔结婚姻和其他关系。没过多久,它们就

    成了一家之主日夜牵挂的财富,并不可避免地成为威望和权力的

    象征。第五章劳作的大地

    57 驯化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景观和动物以及人性。

    大约10000年前一准确年代永远无从知晓一无数刻意的行为,如圈养幼年有蹄动物,不断改变着人类和动物的关系。经过令人

    惊讶的短短几代人,原来给予和索取的象征性伙伴关系变成了主

    导和控制的关系。现在,人类成了主人,动物的角色也发生了改

    变。它们成为个人所有权的对象、物质财富的标志和强大的社会

    工具。然而,正因为如此,它们对不断变化的人类社会的性质造

    成了深远影响。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那些决定性因素。(我把牛

    放到后面来讲,因为它们在很长时间里以另一种方式改变了历史。

    野牛的体形硕大,它们有时非常凶猛,很难被驯化,放牧的要求

    也高得多。)

    群居的社会

    许多早期农耕定居点都从事自给型牧业,他们主要关心的是

    养活家人和亲属,以及从动物那里获得个人财富,当然,这其中 也隐含着所有的社会意义。那个时候,牧民和他们的羊群或牛群

    之间保持着相对亲密的关系。因为动物的数量较少,主人对它们

    的情况非常熟悉,可能会给许多动物起名,并且能认出所有个体。

    绵羊热爱交际,习惯于亲密关系。它们喜欢和牧群里的其他成员

    待在一起,如果一只绵羊和同伴分开,它会显得焦虑不安。只要

    有4只或更多绵羊就能产生群体行为,而认识这些行为是管理羊58

    群的秘诀。在羊群内部,最亲密的关系一般存在于亲属之间,在

    较大的羊群里,母羊和它们的后代常常会组成小团体。

    不同于瞪羚羊,尽管绵羊有自己的居住范围,但它们从不建

    立领地。它们不仅合群,而且每一个羊群都倾向于跟随一只头羊,也就是带头行动的那只羊,尽管羊群中形成了严格的等级制度。

    牧羊人会巧妙利用这些行为。他们知道绵羊能识别人的声音以及

    其他羊的叫声,过了很多年都不会忘记。最重要的是,牧民可以

    将羊群“引领”到特定的牧场,或多个牧场,它们可以在这些狭

    小的区域长时间自在地吃草。绵羊是纯粹的食草动物。它们喜欢

    吃草和低矮的粗纤维,在同一种草覆盖的草地上有着良好的表现,这使得放牧绵羊变得更加轻松。山羊贪食远离地面的枝叶和植被。

    将山羊和绵羊混在一起放牧可能会对环境造成毁灭性后果,因为

    从黎明到黄昏,它们可以不停地吃草,用来消化的休息时间很短。

    因此,对它们进行有效管理至关重要。我们只能想象不加控制的

    放牧在脆弱和半干旱的土地上所造成的生态危害,而对在裸露的

    土地上生活的牧民来说,这样的危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显现。

    在某种意义上,羊群作为动物群体,不同于大家可以共同分

    享的野生猎物,而是由个人、家庭或家族拥有和管理的财产。最

    早的牧群规模可能最多不超过几十只,因为村子小,管理牲畜的 牧民有限,冬季的草料稀少。为了保护羊群,牧民总是忙得不可

    开交:白天在外放牧时要持续看管牲畜,安排挤奶的时间;夜间还

    要对畜栏保持高度警戒。

    像种植庄稼那样,放牧山羊和绵羊需要精心管理,琐事繁多:

    关注育种和分娩的季节,为避免土地裸露实行轮歇放牧,保护牲

    59畜不受捕食者侵扰,冬季来临前或为重要的宴会宰杀多余的牲

    畜。在这种永不停息的节奏背后— —很大程度上受季节更替所左

    右,而在温暖的气候条件下,又受制于水源和牧草— —是人们采

    取的几千年来从未改变的实用策略,丝毫不受社会和文明兴衰的

    影响。人类的生活就是忙于应对动物的生存和死亡、毁灭牧群的

    意外疾病以及不断变化的家族需要和社会义务。无论他们饲养什

    么牲畜,生活在何处,自给型牧民都要用实际可行的经验管理他

    们的牲畜,这些经验经过无数代人的不断改进,简单明了,绝对

    实用。3500年前,英格兰芬格特(Fengate)的牧羊人提供了令

    人振奋的证据

    芬格特和放牧绵羊的现实

    公元前1500年夏季,英格兰东部。黎明后1小时,太阳

    冉冉升起,投下长长的影子。薄雾在低空盘旋,很快消失在

    温暖的阳光下。这些身着兽皮披风的牧童又将迎来一个漫长

    而炎热的日子。羊群蜷缩在羊圈里,母羊和正长身体的羊羔

    拥挤在入口处。一位少年打开门栏。在另一名牧童的柔声催

    促下,羊群向前移动;一只狗在旁边游弋。绵羊像往常那样紧 跟头羊,它们熟悉这片狭小的牧场,知道这就是它们能够自

    由自在吃草的地方。几小时后太阳就要落山,牧童们将带领

    这些牲畜回到农庄的安乐窝,这样的做法经历了几代人从未

    改变。

    弗朗西斯?普莱尔(Francis Pryor)既是一位考古学家,也是

    一名牧羊人,他对芬格特进行过调查。这个3500年前的绵羊牧场

    位于东英格兰大沼泽的低洼草地和湿地上,就在天主教城市彼得

    伯勒 附近 。他认为古代的绵羊牧民生活在“精神的世界”里,那

    是一个动态鲜活的世界,充满了祖先的事迹和千丝万缕的象征性

    联系,田野和牧场游弋着友善和敌对的神灵,以及超自然世界不60

    可预知的力量。他们的世界也是一个“劳作的大地”,一个不断变

    化的环境,既包含由沟渠和树篱等构成的物质特征,也包括由绵

    羊、牧羊犬和牛的行为等构成的非物质特性。

    彼得伯勒(Peterborough):英国东部城市,在这里发现了青铜器时期的遗迹。

    距离伦敦约有125千米。

    为了改良工作环境,人们修缮树篱,加深并养护沟渠,确保

    栅栏和围场处于良好状态。为做好围场和道路的定位,甚至房屋

    和院落的选址,需要考虑的因素远不止土地的海拔和坡度。排水

    系统、遮荫条件和土壤类型是关键所在,重要程度非同一般,以

    至于农民们会在他们的大脑里为自己的土地勾画出一幅极为准确

    的地图一这一传统一直流传至今。例如,在东英格兰平坦的沼

    泽区,农民拥有多种不同类型的土地。有些是冲积平原;其他的则

    在冬季被定期淹没。如果你想让你的牲畜在洪泛区的夏季优良草 场茁壮成长,同时又在冬季保持干爽,你就需要多种类型的土地

    和土壤。这常常导致令人眼花缭乱的牲畜管理,可能包括顺应农

    田 布局修建和使用牲畜通道(驱赶牲口的小道) ,使牲畜能够井然

    有序地从一种放牧模式过渡到另一种放牧模式。

    本节所述农田系统(field system),指由多块土地构成的多功能农牧系统,既

    可以放牧,也可以种植庄稼。

    这样的小道也可以用来分隔个人用地,并作为界线对最终形

    成的精心规划的土地进行再分割。这些土地仿佛是由农田、沟渠、树篱和小路拼接而成的七巧板,但对土地使用者和管理者来说,弄清这些图案的含义并不困难。无论在什么地方,古代劳作的大

    地既是物质存在,也有社会属性。

    高效的牲畜养殖依赖于用各种屏障严密管控的牧场。树篱和

    沟渠可以阻止野生动物和捕食者进入,但更为重要的是,它们还

    是控制放牧的工具,特别是在牧群拥挤的地方。这些设施能够让

    草地恢复生长,还能使地表的粪便在分解后被处于恢复期的植被

    吸收。给土地留有一定的休耕时间外,还能减轻寄生虫,如吸虫

    等所带来的危害,如果牧草充足,品质优良,羊群就能在较大的

    61范围内活动,只需儿童或少年就可以对它们进行妥善管理。

    牧群规模增大、牧草质量下降及土地供应不足等因素导致了

    封闭牧场的出现。因此,更加严密的控制显得十分必要。几千年

    来,土方工程可能被用作家族土地所有权的标记。这些工程有时

    也包括墓堆,正如我们在不列颠南部看到的那样。这些坟墓散落

    在开阔的土地上,羊群在草地上吃草,年轻人和牧童在一旁看护,躺在墓堆下的祖先注视着这一切。由于农牧人口的增加,边界的 重要性也随之凸显,羊羔都能跨越的矮堤和浅沟已不能满足需要,取而代之的是实实在在的树篱。弗朗西斯?普莱尔认为,几千年

    来,这样的树篱是用附近森林里砍来的冬季硬木栽种而成一坚

    硬,容易成活,而且自带的树刺起着天然的保护作用。他指出,很多个世纪以后,这样的树篱在19世纪早期臭名昭著的圈地运动

    期间得到普遍使用。

    在芬格特,牧民们采用了普莱尔所称的精心设计的“机动策

    略”。何机动性至关重要,但绝非随便迁移那么简单。每年冬天,牧民们居住在洪水鞭长莫及的高地上,形成以一座单体圆形房屋

    为核心的小农场。这些土地和住房可能只由一代人使用过。4月

    底或5月份,附近沼泽的水位慢慢回落。每个家庭里的部分成员

    带着大部分牛羊搬到葱绿开阔的湿地草场上。年轻人和小孩负责

    看护羊群。秋季,养得膘肥体壮的牲畜被赶回到高地上。这是个

    举行宴会和仪式的季节,人们从四面八方广阔的乡村汇聚到这里。

    他们杀牛宰羊,举办婚礼,各家各户交换牲口。

    芬格特遗址显示,这片土地被浅沟状牲畜通道分隔成一系列

    地块。这些小道垂直向下延伸至水淹洼地,将高低两处的土地连

    接起来,供每一位牧民使用,这与他们中世纪后代的做法如出一

    辙。起初,挖掘人员无法沿着小路到达水的边缘,但幸运的是,62

    一个大型电厂的建设使他们有机会沿着两条路沟直达水边,路沟

    在此分岔,顺着干湿地形的界线延伸。令人信服的证据显示,人

    们曾经利用这些小路驱赶过牲畜。在普莱尔所称的主路上,土壤

    磷酸盐分析结果提供了沉积粪肥存在的大量证据。这充分说明,曾经有数量众多的牲畜从这条路上走过。在路的终点可以看到很

    多牲畜踩踏的明显痕迹。弗朗西斯?普莱尔在狭小的区域里饲养自家的绵羊,因此,就

    芬格特时代放牧绵羊的情况,他成功获得了第一手经验。那是个

    拥挤的放牧区域,但是在狭小的空间里,绵羊和其他牧群更容易

    管理。这就是为什么现代牧民会将尽可能多的动物塞进一辆卡车

    里。牛和绵羊都是群体动物,因为作为牧群的一员,它们能获得

    一种安全感。将牲畜限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也能使畜牧工作更

    加简单易行,也便于将它们分选归类。对于不同的动物,工作方

    法也截然不同。比如,猪最好做个别处理,用木棍轻推猪头,它

    就会乖乖地按照你的意图行事。无论在开放或封闭的区域,绵羊

    对狗都会有强烈反应。不管是野生还是驯养的绵羊,当感觉到威

    胁来临时,它们都会紧密地聚集在一起。现代牧羊人把放牧时使

    用狗的做法称作“犬牧”。一般来说,牧羊人让绵羊对狗产生恐

    惧,使它们聚集成群,便于管理。对狗来说,这样的行为完全是

    一种本能,在狼群时代就已经形成。狼群里的初级成员将动物驱

    赶到头狼身边,头狼就将它们咬死,吃掉一些肉,剩下的留给其

    他成员。普莱尔认为“犬牧”可以追溯到很远的过去,远远早于

    中世纪僧侣时期以及英国向欧洲大部分地区出口羊毛的时代。

    大多数管理绵羊和其他家畜的传统方法都会对动物的本能善

    加利用。驱赶牧群、分批处理、限制行动、例行检查以及绵羊分

    类是放牧程序的组成部分,很可能远在芬格特时期之前就已经存

    在,并一直流传下来,现存的农田系统可以体现这一点。对3500

    63年前的农民来说,首要任务是成为务实的经营者,他们明白长势

    良好、精心管理的牲畜是成功放牧的基础。除了专业知识,他们

    还十分了解绵羊和其他牲畜愿意或不愿意做的事,除非有人故意

    搞恶作剧。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农田岀入口的设置。如果设置在 一条栅栏的中间,绵羊就会畏缩不前。而把出口设在夹角处,两

    排交汇的栅栏构成的漏斗结构就会让牲畜汇聚起来,促使其自然

    通过狭口。如果愿意,农民可以利用木制栏杆和临时设施构成的

    漏斗结构,引导牧群从这样的出口进入狭窄的检查通道。这样,人们就可以对牲畜的年龄和身体状况等进行检查。牲畜穿过狭口

    进入一道有三个岔口的门,农民就能把羊分成不同的类型,这可

    能还需要持有障碍物的儿童的帮助。

    检查通道的长度取决于绵羊的数量。普莱尔使用7米长的检查

    通道处理大约250头牲畜,但是在青铜时代还没有估测牧群数量

    的工具。他估计,整个芬格特农田系统容纳的牲畜“远少于1000

    头— —即使在夏季高峰期所有羊羔都在场的时候”。⑷在农田系

    统已挖掘的区域内,牲畜的数量可能在2000至3000头。普莱尔

    说,这说明它绝非自给自足的小规模放牧,而是一种更加集约

    化的经营模式,可能相当于中世纪羊毛贸易高峰期的生产水平。

    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他们采用的品种可能是矮小、坚韧的

    索伊绵羊的古代版,这些羊在大型牧群中有上佳表现,.能提供优

    质羊毛和高质量的羊肉。

    所有这些都成效显著,因为有季节性牧场和极为丰茂的夏季

    草场作支撑。在公元前1800至公元前600年,大沼泽 的边缘地带

    为绵羊的集约化养殖提供了优良的环境,当时的牧民使用的简单

    方法成为今天绵羊养殖的基础。绵羊的繁茂可能引发当地的社会

    变化,造成不同个人和族群之间在拥有绵羊数量方面的财产差异。

    大沼泽(the Fen):被碱化了的湿地,位于英格兰东海岸的诺福克及附近

    地区。芬格特挖掘现场概貌

    牧群规模的扩大使农民获得了更大的社会影响力,他们有能力大

    宴宾客,通过赠送礼物彰显他们的慷慨,强化与其他人的关系,64并建立优越的婚姻和其他联盟关系。但是,突如其来的传染病能

    在几天之内毁灭整个牧群,因此牲畜养殖所带来的财富极不可靠, 常常是昙花一现。唯一的保护措施就是将牲畜分散到整个区域的

    不同家族成员手中。

    社会差异可能以多种方式得到体现,特别是在肉类消费成为

    威望的标志、大宴宾客成为年度大事的背景下。在芬格特农田系65

    统附近的弗莱格芬(Flag Fen),弗朗西斯?普莱尔发现了一系列

    非凡的青铜制品,包括铜斧和铜剑,还有一个作为祭品扔进沼泽

    的肉钩;这些物品常常被折弯后扔进茫茫黑水。⑷我们永远不知

    道这些祭品的意义,但是它们很可能是献给强大的祖先即土地守

    护神的祭品。祖先的灵魂潜伏在黑暗之中,象征性地主宰着这片

    沼泽里的一汪黑水。像其他地方一样,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超

    自然世界与物质世界之间的联系在人类生存中占据着非常核心的

    地位,并通过饲养在耕地和沼泽地里的牲畜的肉得到了部分

    的诠释。

    社会工具

    绵羊和山羊都是普普通通的动物。它们提供肉、奶、皮、羊

    毛或毛发以及脂肪和其他副产品。它们是可靠的肉食来源,远比

    猎物可靠得多,尽管在几千年的时间里,狩猎仍然是生存等式的

    组成部分。牧群中被宰杀的多余公羊不仅提供了稳定的肉食,而

    且给农业社会带来了重要的社会效益,人们对待动物的态度与狩

    猎群体截然不同。人们第一次拥有犬类以外的牲畜,不再是单只

    动物,而是雌雄皆备。这些动物既包含延续牧群的种畜,也包括

    社会货币的重要来源:多余的雄性。从现代自给自足社会的情况来看,以家庭和族群为单位的牲

    畜个人所有权从一开始就从根本上改变了社会。那些拥有牲畜的

    人把它们作为财产代代相传。同时,牧群的规模成为财富的象征,在族群内部或定居点,也常常是社会地位的标志。牧群的主人可

    能认识每一只牲畜并从羊羔时期就仔细观察它们,但是最后的分

    析表明,牧群中的成员也是强大的社会工具。在很短的时间内,创始牧群中的多余公羊就具备了重要的象征意义,特别是其被当

    66作礼物,无论是将活羊送人,还是宰杀后款待乡邻之时。拥有可

    繁殖的牧群就意味着拥有了社会地位和威望,因为牲畜成了蹄子

    上的财富。

    这里的关键是财富和微妙的继承问题,包括牲畜和被用来放

    牧的草场继承权。不同于猎物,牲畜就像住房和牧场,是可以留

    给后代的有形资产和财富。财产及土地所有权按照一定的规则通

    过父系或母系由上一代传给下一代,这些规则发展到今天已日臻

    完善,并对社会和经济产生了重大影响。土地所有权和放牧权从

    一开始就受到严格保护,特别是那些有过惨痛教训的人,他们深

    知贪吃的小型牧群对周围环境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危害。

    亲属关系在冰河时代的狩猎社会一直都非常重要。相隔遥远

    的不同群体之间的联系对生存至关重要。遇到狩猎事故时,亲属

    可以到其他群体中避难,也可以相互使用对方的领地。但随着动

    物驯化的出现,这种格局发生了显著变化,因为每一个社群(比

    如谷物种植者)都依附于土地,而这些土地通常归族群所有。农

    民和牧民的文化活动非常类似。许多古代农耕社群同样拥有自己

    的家畜,因为全职牧民在今天很少,以前可能也不多见。这样

    的牧民难免要获得一些粮食或从事粮食种植,以便在困难时期 维持生存。在农民和牧民手中,耕地和牧场沿着祖先的血脉代代

    相传,这一做法可以追溯到遥远的过去。人类生存的新规则伴随

    着适应动物驯化的过程。这些规则阐明了继承的性质,强化了不

    同家庭和亲属之间婚姻关系的重要性,这在狩猎群体中是无法

    想象的。

    无论通过父系还是母系,婚姻和继承都是严肃的重大事件,通过仔细协商和礼物交换,特别是牲畜— —嫁妆的交换,得以

    确定。这样,多余的雄性牲畜就派上了用场:作为礼物送给新婚'

    夫妇建设自己的牧群,作为婚礼上的祭品,或者作为给予贵宾的

    礼遇。在所有农耕社会中,建立利益共享、义务共担的紧密关系67

    十分必要,对于拥有牲畜的人来说尤其如此。为了保障自己的

    利益,他们需要将牲蓄分散到广阔的土地上,以避免传染病和干

    旱的威胁,甚至是人类的掠夺。现在,动物第一次成为个人财

    产------种被人们珍惜、重视,并可以计量的东西— —可以被作

    为精心准备的礼物馈赠亲友,这并不一定是将其作为我们今天意

    义上的货币,而是作为在人类生活中有着核心作用的生存等式和

    财富积累的一部分,对猎人和采集者来说,这样的方式是难以想

    象的。

    绵羊和山羊从来不是名声显赫的牲畜,但就像农民依附于土

    地,它们也离不开土地,因而两者之间形成了另一种伙伴关系。

    在这一关系中,一方提供保护和食物,而另一方提供肉食和社会

    影响力。双方都是农耕社会的成员,与自然环境和祖先的精神世

    界有着紧密的联系。这种伙伴关系的一个惊人案例来自于20世纪

    的新几内亚。接下来是猫的驯化

    猫至少在9500年前就开始被驯化,很可能来源于非洲野猫

    (Felis sylvestris lybica ),也就是西亚的野猫。驯化是如何发生的总

    是一个不解之谜,但是它可能源于捕食啮齿动物的野猫,这些野

    猫喜欢捕杀偷吃粮食的老鼠。目前有据可查的最早的家猫是一只8

    个月大的猫,和一名男子的尸体葬在一起。该墓穴大约建于公元

    前7500年,位于塞浦路斯南部利马索尔(Limassol)附近史罗莱康

    巴斯(Shillourokambos )的一个大型村落里。[5!

    不同于其他的早期驯化动物,特立独行的猫不太喜欢群居。

    它们和人的共生关系与任何其他动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它

    们的身体形态,特别是猫咪的萌态,会激起人的抚养兴趣。(共生

    关系是一方物种受益而另一方不受损害的关系。)在埃及,已知最

    早的猫生活在公元前3700年,在那里它们是家庭宠物,因为能成功

    捕捉啮齿动物和蛇而备受青睐,有些猫死后被妥善安葬。161它们

    68 也被称作加或miut (猫会发出'噹,唏'的叫声)。到新王朝

    时期(公元前1530—公元前1070年),它们出现在墓穴的壁画中,与主人共同狩猎,拾回鸟或鱼,或坐在女主人的椅子旁。

    在埃及,猫有着强大的超自然联系。猫神巴斯特女神

    (goddess Bastet )不仅保护孕妇,还是舞蹈和音乐的守护神。据说,她能保护人们免受疾病和恶魔的伤害。巴斯特女神是温暖阳光的

    化身,通常以猫头女人身的形象出现,手持代表生命的十字架安

    可 。尼罗河三角洲的布巴底斯(Bubastis)是巴斯特女神的祭祀和神

    安可(ankh);源自埃及的一个神秘符号,上部为一圆环的十字形饰物。因

    其象征着生命,因此也被称作“生命十字”。庙中心。许多死去的宠物被做成木乃伊安葬,有时埋在布巴底斯的

    大型地下墓窟里或其他地方。1888年在埃及中部的贝尼哈桑(Beni

    Hasan)发现了一座猫冢,里面大约埋了 8万只猫。希腊历史学家

    狄奧多罗斯(Diodorus )于公元前1世纪发现,“人们用雪松油对

    死去的猫进行处理,这种香料能散发出令人愉悦的气味,让尸体

    保存很长时间”。S杀死一只猫意味着死罪。公元前47年,有一个

    倒霉的罗马人无意间杀了一只猫,结果被石头砸死。

    罗马人对猫崇敬有加,有时将它们视为家庭守护神。实际上,它们是唯一一种被允许进入神庙的动物。猫作为啮齿动物的杀手

    受到罗马人的尊敬,有时也被视为自由的象征。罗马军队带着猫

    远征高卢,最后抵达不列颠,目的是让它们保护军粮。今天的

    罗马至少是30万只野猫的安息之地,它们躺在城市的纪念碑里,2001年开始被作为罗马的“生物遗产”之一受到保护。

    猪和祖先

    没有人知道新几内亚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养猪的,但是如今,生猪养殖是当地传统社会的重要支柱,是动物在人类环境中茁壮

    成长的典型例子。间大约有7000名说马林语(Mating)的农民居69

    住在新几内亚高地。早在20世纪60年代,人类学家罗伊?拉帕波

    特 就和策姆巴加人 (Tsembaga)生活在一起,这些人的生活以祖

    罗伊?拉帕波特(Roy Rappaport):著名人类学家,以仪式和生态人类学方

    面的研究著称。代表作有《献给祖先的猪------个新几内亚民族生态中的仪式》。先崇拜、战争和养猪为主导。它们是联合与对抗所构成的复杂关

    系的一部分,他们的生活受祖先的超自然力量支配。没有先祖的

    鼎力支持,养猪和日常生活的其他事务就难以获得成功。策姆巴

    加人和他们邻居的生活围绕着一个战争周期和一项仪式活动而

    展开,这种叫作“凯阔”(kaiko)的仪式以一场盛大的猪宴为

    高潮。

    一旦“凯阔”仪式结束,猪食堆积如山,公猪所剩无几,人

    们进入休战状态。生活的需要使他们将心思投入到养猪上。他们

    种下“朗比姆”(rumbim)树丛,让它们自由生长,直到生猪再

    次繁茂,他们就将树丛连根拔起,这代表新一轮循环的开始。“凯

    阔”仪式大约每12年举行一次,但是策姆巴加人不知道如何计时,因此举行“凯阔”仪式的时间取决于社会因素。妇女种植山药、芋头和红薯,同时也养猪。一旦小猪断奶,就要对它们进行训练,使它们能够像狗那样成为人的小跟班。4至5个月大时,猪被放到

    森林里觅食,直到人们把它们召回,之后每天定量供应山药和红

    薯。随着生猪逐渐成熟,数量不断增多,为饲养这些猪,妇女们

    的工作越来越繁重。她们必须扩大种植园的面积,尽快把更多的

    猪养大,这样他们就可以赶在敌人之前举行“凯阔”仪式。:1963

    年,拉帕波特参加了一个“凯阔”仪式,那些更加厉害的策姆巴

    加妇女,每人饲养6头61千克的猪,这是除了抚养小孩和其他家

    务之外的一项艰巨任务。女人们清理出新的园子,饥肠辘辘的生

    猪大肆蹂蹒用栅栏围好的耕地,这造成社会矛盾加剧。女人的抱

    怨最终取得了成果。男人们铲除“朗比姆”,举行“凯阔”仪式的

    时间到来了。

    拉帕波特1963年参加的“凯阔”仪式连续几天大宴宾朋,生 猪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按数量计算,策姆巴加人宰杀了 34的猪,而以重量计,则达到了 78。他们把大量猪肉分给盟友和姻亲。在

    1963年11月的重大仪式中,有96头猪被宰杀,2000到3000人70

    分到了猪肉和脂肪。他们连续5天暴饮暴食,每位策姆巴加人吃

    掉了 5.5千克猪肉和脂肪。

    所有这些宰杀活动和对猪的关注以及精心制作的服饰、舞蹈

    和仪式都符合人们的实际需要。“凯阔”仪式满足了人们对猪肉的

    食欲,在他们的饮食习惯中,这是极其罕见的。他们的环境潮湿

    而阴凉,是养猪的理想场所,生猪在放养中能够获得大部分食物。

    然而,过多的生猪会给女人造成沉重的负担,并威胁到马林人的

    种植园。这就是“凯阔”仪式需要发挥作用的时候,因为祖先不

    愿意看到女人和园子受到损害。“凯阔”仪式能够取悦祖先,还有

    助于控制生猪的数量。没有人可以制定固定不变的限量,因为每

    年的情况都会发生巨大变化。生猪饲养数量取决于当地的人口规

    模、各个家族的财富、附近敌人的意图以及可扩张的次生林面积。

    为了维护各自对地球资源的不同主张,策姆巴加人和他们的所有

    邻居陷入一场激烈的斗争中。他们靠发动战争或仅仅靠制造战争

    威胁确立这些主张的合法性,使他们的祖先对生猪的欲求永无止

    境。同时,通过将大量营养价值丰富的猪肉储藏起来,马林人可

    以在战争来临时吸引和奖励自己的盟友。通过“凯阔”仪式,盟

    友和敌人就能够看出主人的实力以及保卫领地的能力。这一整套

    体系决定了植物、动物和人员如何在新几内亚高地的广阔地区进

    行分配。策姆巴加人的生猪成为名副其实的社会润滑剂。

    作为古代的自给型农民或牧民,不管牧群的规模多么微不足

    道,拥有和管理这些牧群都会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以及他们与动 物的关系。即便是山羊、绵羊和生猪,其意义也远非肉食和兽皮

    那么简单。作为财富和社会义务的源泉,它们以新的方式塑造了

    人类社会。正如我们?后来看到的,一旦进入牧牛时代,人性也就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第六章圈养原牛

    原牛(aurochs,学名Bos primigenius)在法国西南部拉斯科71

    洞穴(Lascaux Cave)的岩壁上欢腾跳跃一这些用黑线条绘成的

    野牛图像有着咄咄逼人的U形牛角。17000年前,这些体形硕大

    的野牛在脂肪灯的柔光中闪动,它们是洪荒之力的象征和狩猎时

    的挑战。野生公牛是狩猎传奇和神话故事中的危险猎物,它们身

    体矫健灵活,能以迅雷之势用牛角将猎人挑死。

    原牛是冰河时代过后存活下来的欧洲最大的食草动物之一,有些体重可达700千克。这些野牛长着前倾的大牛角、大长头和

    修长的腿,一旦被激怒,其身体矫健、移动迅速的本领便显露无

    遗。原牛至少有3个亚种曾经在印度、欧洲和欧亚大陆以及北非广

    泛分布。所有这些亚种都已灭绝,欧洲最后的原牛死于1627年波

    兰的自然灾害。复原原牛的努力产生了一些与它极为相.似的动物,然而,要获得彻底成功,专家们仍然一筹莫展。一旦遇到原牛,人

    们就很难忘怀。罗马将领尤利乌斯?恺撒(Julius Caesar)在远征高

    卢的战役中曾经与它们不期而遇。他如此描述这种动物:“体形略小

    于大象,力量和速度无与伦比;无论是人还是野兽,一旦与它们遭

    遇,都将在劫难逃。”他还说:“即使是抓到的牛犊也很认生,完

    全无法驯化。”[1]

    然而,恺撒错了。在他的时代之前大约8000年,南亚和

    西南亚的农民就驯化了野牛,几乎与驯化山羊和绵羊的时间一

    样早。这一事件产生了重大的历史意义。公牛迅速成为领导权的

    72象征,牛则成为理想的财富,它们耕田犁地,加强农业生产,对

    城市和文明的形成做出了积极的贡献。早在公元前6千纪,牛就

    在美索不达米亚拉犁耕地。它们逐渐代替了早期农民使用的让人

    腰酸背痛的挖地棒和锄头,大大促进了农业生产力的发展。

    驯化原牛这样的大型动物要比驯化较小的家畜困难得多。人

    们一想到它们的庞大身躯和难以预知的险恶就会望而却步。然而,在西南亚和南亚,显然有少数人成功驯化并管理了少量大型、凶

    猛、具有天生领地意识的动物,使其成为比猎物更为可靠的食物

    来源。显然,他们后来学会了从牛身上挤奶。仅仅是将几头原牛

    关进畜栏圈养就是一项严峻的挑战。也许他们会和毗邻村落交换

    一些信息,甚至半驯化的牲畜。对此,我们永远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些动物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因为在

    当时,捕杀凶猛的野兽和食肉动物是社会文化的核心理念。今天,牛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家畜,其中包括13亿头奶牛。它们提供奶制

    品、粪肥、皮革及肉食。现在我们认识到,如果没有它们,人类

    简直无法生活。

    牛群管理一瞥

    人们究竟是如何将这些难以对付的动物驯化成功的呢?对于 较小的家畜,我们会借助合理的猜测,因为对于细节,我们永远

    不得而知。然而,对牛的行为和牧群管理程序的现代研究为我们

    提供了一些线索。动物学家坦普?葛兰汀”指岀,牛对捕食者非常

    警觉。何它们的大脑就像哨兵,不会放过任何突发行为。一旦威胁

    来临,它们就会聚在一起,依靠数量优势寻求安全,或转身以牛

    角为武器,准备战斗。许多不熟悉农场生活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肉

    牛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温顺。它们与宠物牛和耕牛,以及每天挤

    两三次奶的奶牛反差强烈,这些牛喜欢与人密切接触,体内少有

    胆怯基因。例如,有名的荷斯坦奶牛在基因方面几乎肯定比其他73

    家牛离野生祖先远得多,因为这种牛是为了产奶而被选择驯化的。

    在大型牧场,肉牛对人的岀现习以为常,但它们并不是绝对温顺

    的牲畜。葛兰汀提到过“逃离区”,也就是在你接近野生动物时,要保持多远的距离它们才不会逃离。与放养的肉牛相比,家养奶

    牛的逃离区几乎接近于零。

    这主要取决于养牛的方式。大呼小叫、突然出现或像奔腾的

    野马那样快跑必然导致牛的恐慌。牛的神经系统主要用于发现捕

    食者和潜在的威胁,因为它们是野生世界中捕食者的主要目标。

    所有牛都有恐高症,也害怕突如其来的举动。恐惧也会在牛群中

    传染。葛兰汀的一位朋友有过恰如其分的描述。他说,面对陌生

    事物,它们“既好奇又害怕”。好奇心和不确定性是造成轻度焦虑

    和警惕的原因。它们渴望探索新鲜事物,但又害怕面对可能产生

    的后果。强迫其接受新事物是行不通的。

    坦普?葛兰汀(Temple Grandin):美国动物学家,从小就是个自闭症患者,但她超乎常人的视觉思维能力使她能够洞察动物的心理。她还排在《时代周刊》

    2010年评选的100位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英雄榜的第5位。如果要被迫移动,它们可能会感到恼火。只要有吃的,家牛

    愿意不辞辛劳。如果它们相信旅行的终点能大饱口福,它们甚至

    愿意乘卡车转移到新的牧场。它们熟悉人的管理程序。远距离放

    牧牛群要困难得多,特别是在缺乏良好牧场的开放区域。是否为

    最成功的转移取决于能否将牲口的恐惧控制在最低限度。西部片

    中那些老套的赶牛方式都是大错特错的做法,因为牛仔大呼小叫,口哨惊天,快马奔驰,会让牛因惊恐而四处狂奔。长距离驱赶牛

    群的最佳办法是用温和的行为压迫它们的逃离区,如果它们朝着

    正确的方向前进,你便可以稍稍后退。一旦牛聚集成群而不是四

    处逃散,你就可以安静地驱赶整个牛群。它们在吃草的时候队形

    松散,因为正是在这种时候,牧民会给予它们更多的保护。在其

    他动物中,比如羚羊,这种行为也非常普遍。在东非塞伦盖蒂大

    草原(Serengeti Plains)这样的空旷地带,哪怕狮群就在附近,羚

    羊仍然能若无其事地在草地上静享美食。当狮子悄悄靠近时,它

    74们心中有数,不慌不忙。原牛也有类似的天生预防行为。通过使

    用温和的放牧方法,现代牧民能有效调动此类行为。一旦聚集成

    群,牧民可以更深地进入逃离区,利用它们自然的防御本能,控

    制它们前进的方向。而奶牛与此不同,它们习惯于在人的引导下

    前往牧场或回到畜栏。

    对牛的管理很可能在19世纪达到最高境界,1866至1886

    年,当时的牛仔赶着几千头牛穿越美国西部的广阔地区。2000万

    头牛从得克萨斯一路走到堪萨斯州阿比林(Abilene)等地的火车

    始发站,然后被运到芝加哥和其他更靠东边的饲养场。牛仔们缓

    慢、轻声地驱赶,因为他们知道粗暴行为所造成的压力会使成百

    上千头牛在旅途中丧命。从得克萨斯到堪萨斯,平均每趟大约驱赶3000头牛,需要10名牛仔日夜看护,每天行进大约24千米。

    完成一趟赶牛任务可能需要长达2个月的时间。这种赶牛的做法

    并非美国西部所特有。在中世纪的欧洲,匈牙利灰牛穿越多瑙河

    地区,一路跋涉至欧洲西部的牛肉市场。瑞士人翻越阿尔卑斯山,将牛赶到意大利,直到定点奶牛养殖成为更有利可图的选择时才

    宣告结束。在美国西部,大规模的铁路建设以及长期过度放牧敲

    响了长途赶牛的丧钟。对早期的牛群管理,相关的研究不胜枚举。

    例如,牛群的数量应该超过4头,因为大牧群里少有争斗,将它

    们关在更大的畜栏里,给被攻击的动物留下及时躲避的空间。同

    样重要的是,尽量将相互熟悉的牛关在一起,就能减少攻击行为

    的发生。

    对于这一问题,19世纪和今天很多牧场牛(Range cattle)的

    行为似乎可以使我们了解原牛的某些习性。这种动物没事的时候

    显得很温和,然而突然的动作或意外的响声可能引发它们的攻击

    和暴力行为。捕杀这种难以对付、容易被激怒的猎物需要娴熟的

    潜行跟踪技能。然而,如果我们能从非洲猎物或牧场牛身上获得

    某种启示的话,人们在原牛清晰的视线内悄悄走动肯定不会使正75

    在吃草的它们产生任何情绪反应。我曾经静静地走在成群的羚羊

    当中,丝毫不带明显的威胁意图。它们只是抬头看看,然后继续

    吃草。但是,如果我从树林或高高的草丛中突然出现,它们马上

    会上蹿下跳,感觉受到了威胁。动物如果意识到自己被跟踪,有

    被攻击的威胁,它们就会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对于牛最早是如

    何被驯化的,这可能是个不错的启示。

    猎人们之所以能够生存,取得狩猎的成功,是因为他们能够

    近距离了解猎物。每个季节,无论是夜晚还是白天,清晨或是黄 昏,他们对猎物都了如指掌。他们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能靠近猎物,如何消除它们的恐惧;他们还观察原牛如何保护牛犊。我们可以

    想象一下,狩猎群体的生活场所和一小群原牛近在咫尺,他们甚

    至会大摇大摆地在牛周围走动,丝毫没有要捕杀这些动物的打算。

    也许一头小牛或未成年的公牛掉了队。猎人很可能认识不同的动

    物个体,他们便会悄悄地将这头离群的牛赶到一个大型围栏里,并提供食物和水。于是,一个缓慢的驯化过程拉开了帷幕。最后,几只被抓来的牛逐渐适应了与人相处的生活,并在围栏里繁衍后

    代;或者,它们白天在附近吃草,晚上回到牛栏过夜。现在,猎

    人变成了保护牲畜免受捕食者侵扰的牧民。要让这种笨拙的动物

    适应圈养生活、被人管理,甚至被人挤奶,肯定需要好几年时间。

    定期挤奶肯定使驯养和被驯养者之间形成了紧密的联系,这可能

    就是为什么在后来的许多畜牧社会中,牛和它们的主人之间形成

    了亲密无间的关系。

    利用、繁殖和培育的做法与18世纪开始的现代畜牧业的经验

    遥相呼应(见第十五章)。早期的牛牧民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获取

    易于管理的温顺的动物。他们一定很快发现了阉割多余的雄性能

    够使管理牲畜变得更容易。这一做法也使牧民能够选择他们喜欢

    的牲畜进行繁殖。在相对较短的时间里,驯化的牛个头较小,几

    乎未成年(一种称为“幼态持续” 的状况 ),而且更温顺,与人相

    处也更不认生。

    幼态持续(neoteny):社会生物学上的一个重要概念,即减缓成熟的过程。

    其大意是指生物后代出生后保留幼年的状态特征,受其父母的“监护”和养育,直

    至独立谋生或自食其力的成长过程。

    76 野牛或许是危险的猎物,但一旦被驯化,就能给人带来丰厚 的利益。它们营养丰富,每千克牛肉可提供2360卡路里的热量。

    几乎可以肯定,人们驯化它们的首要目的不是获取牛奶而是牛肉。

    随着西南亚向农耕社会转变,以碳水化合物为主的饮食结构造成了

    骨质疏松之类的慢性健康问题,同时也需要蛋白质弥补谷物食品的

    缺陷。经过最后的分析人们认为,保护、繁殖和宰杀饲养的牲畜比

    狩猎更加便利可靠,因此,人类再也无法离开大型哺乳动物及它们的

    幼崽了。驯化是一个共生的过程,是动物和人类共同努力的结果。

    驯化原牛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考古方面的数据。大多数权威机构认为

    原牛至少有过2次或者3次驯化。欧洲的克罗马农人从未驯化

    原牛,因为原牛最早是在更加干旱、森林更少的环境下被驯化

    的。在这样的地方,人可能更容易接近动物,因为动物可以清

    楚地看见人类的活动。有时被人们称为黄牛(Bos taurus)的无

    瘤牛(Humpliess cattle)最早在今土耳其的托鲁斯山区(Taurus

    Mountains)被人圈养,那里集中了世界上最多的牛类基因。如果

    分子生物学家的研究可信的话,那么我们便可以确定,只有80头

    牛介入了牛的驯化。冈来源于古代和现代的线粒体DNA显示,驯

    化过程只涉及有限的牛类世系,持续时间可能达2000年之久,驯

    化的地点可能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上游,'今叙利亚和土耳其

    境内。迪雅德(Dja'de)和卡约努(CayOnii)都是公元前9千纪的

    古代村落,彼此相距不到250千米。公元前8800至公元前8200年,那里的居民生活越来越依赖养牛,而不是狩猎。两个村落的几百件残缺不全的骨骸记录了一个缓慢的驯化过程。

    一旦被驯化,这些牛便在西南亚迅速传播,这部分归功于营

    77养放牧的需要,可能也是商业贸易的结果。它们也可能早在公元

    前8700年在中国东北被驯化,但证据并不充分。然而,可以肯定

    的是,到公元前3000年,牛在中国和朝鲜半岛得到广泛使用。与

    此同时,最早的城市和文明岀现在美索不达米亚和尼罗河沿岸地

    区。早在埃及文明于公元前3100年建立之前,尼罗河流域就出现

    了大量的家牛,在此之前至少2000年的人类遗址可以证明这一点。

    大约公元前5500年,农民们带着牛和其他牲畜在整个欧洲传播。

    大约公元前5000年瘤牛(Bos indicus)很可能在南亚的印度河流

    域被驯化,并传播到中国南部和东南亚。

    “塑造思维的商品”

    到公元前7500年,农耕村落,甚至一些小城镇,在近东的广

    大地区如雨后春笋般地发展起来。土耳其安纳托利亚高原一个较

    大的定居点恰塔霍裕克(Qatal Hoyuk )为我们清晰地阐述了牛

    和人之间日益复杂的关系。⑷在那里,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无

    论是世俗生活还是仪式活动,都没有发生在大型公共建筑中,而

    是在世代居住的房屋里。它们是真正的“历史建筑”,是对祖先的

    纪念,墙上的壁画富丽堂皇,具有巧妙的象征意义。除了关于人

    类的绘画,危险动物和公牛也随处可见。灰泥浇盖的牛颅骨自房

    子建成起就装点其中。墙上、长凳上都装有突出的公牛角。地板

    下是受人尊敬、上过灰浆的祖先头骨和先祖的墓穴。恰塔霍裕克 的房屋是活生生的历史见证,曾是记录历史、进行宗教活动和祭

    祀祖先的场所。这些房屋也可能在仪式宴会中发挥过重要的作用,有着神话和精神联系的野生公牛是这些宴会中必不可少的角色。

    动物和人类的祖先守护着房屋的主人,这也是遍及西南亚的早期

    农耕社会那不曾断绝的强大主题的一部分,在那里,农耕生活围

    绕着四季变幻,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见插叙“脱离自然? ”)。

    脱离自然? 78

    需要强调的是,动物的驯化并不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关系,并

    非完全由人说了算,以人的意志设定驯化条件,然后榨取动物的

    价值。相反,人类是这一宏大进程的参与者,是人与自然环境

    的关系发生深刻变化的部分因素。一些法国学者,如雅克?考文

    (Jacques Cauvin )认为,农业使人依附于土地,脱离自然,使

    人与众不同,上升到一个比动物更高的层次。冏考文还认为,人类

    的意识由此发生了重大转变。

    就在农业出现之前,动物图像曾盛极一时,在哥贝克力石阵

    和恰塔霍裕克等地的神庙里可以看到许多这样的例子,狐狸、秃

    鹫和其他凶猛野兽的图像比比皆是。

    哥贝克力石阵(GObekli Tepe):约建于11600年前,比吉萨大金字塔还早

    7000年。1994年海德堡大学考古学家克劳斯-施密特发现并认识了该遗址的价值。

    尔后,他在附近定居下来,毕其余生对它进行研究。

    哥贝克力石阵坐落于土耳其东南部的一座土丘上,约公元前

    9600年,凿成块的石灰石构成了一系列环形结构。间它们形似地

    窖,用2.4米高的矩形石柱装饰,石柱上雕着原牛、羚羊、野猪、蛇和飞鸟图案。但上面看不到驯化的动物,只有猎物和捕食者。 哥贝克力石阵可能是个神庙,许多代人在这里举行关于捕食者和

    猎物的古老仪式,也许还吸引了至少100千采之外有着类似建筑

    的访客。

    制作野生动物图像的做法持续了很长时间,在另一个遗址,即幼发拉底河附近的内瓦利克里遗址上,能看到鸟落在人的头顶

    和人头异形人立于鸟旁的图案。这些有形的仪式标志随处可见,它们将猎人与猎物、人与动物联系起来,几千年来一贯如此,在

    有些地区,一直延续到了现代社会。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大

    约公元前7500年后,只剩下人类女子和公牛的图案,似乎在人类

    79 脱离自然环境之后,女人和牛便被赋予了生命与死亡的象征意义。

    从那以后,人类的优越感开始滋生,朝着主导自然界及其动物的

    方向跨出了一小步。冰河时代的猎人与自然界的亲密关系至此戛

    然而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人类开始驯化我们今天司空见惯的

    家畜。

    内瓦利克里遗址(NevaliCori): 1979年被人们发现,但1992年阿塔图尔特

    大坝(Atatiirk Dam)建成蓄水之后,该遗址被淹没在阿塔图尔特湖底,科学家再

    无缘对它进行研究。

    牧牛活动及其价值观在西南亚农耕社会的广大地区弥漫开来。

    尽管后来这样的价值观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放牧的重要性也大不

    如前;然而,即使过了很久,长期形成的观念仍然影响着社会的

    风俗习惯。法国人类学家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6vi-

    Strauss)说述包括牛在内的动物是塑造人们思维的商品--- 动物

    ·主人确实是这样思考的。牛成为人们可以积累的财富、向外炫耀

    的家产和竞相争夺的对象,也成为祭祀活动中用来表达敬意的祭 品。但是,它们也是人类行为和价值观的核心所在,深深地根植

    于畜牧业之中。牧民对牧群的有效管控有助于促进人畜繁荣。奶

    牛年复一年提供的牛奶和奶酪凝结着人与牛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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