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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以).艾利·高德拉特.精校文字版.pdf
http://www.100md.com 2014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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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文名: 目标

    别名: TOC企业管理小说系列

    作者: [以]艾利·高德拉特

    译者: 齐若兰

    资源格式: PDF

    版本: 精校文字版

    出版社: 电子工业出版社

    书号: 9787121019333

    发行时间: 2006年01月01日

    地区: 大陆

    语言: 简体中文

    目标 简介:

    目标 内容简介:

    《目标》用洗练的小说笔法,阐述作者独创的“TOC制约法”。通过对工厂实施TOC之后,从危机四伏,到逐步化险为夷,进而否极泰来这一过程引人入胜的叙述,带出许多企业管理的基本法则。

    《目标》身为物理学家与企业管理大师的高德拉特博士,将物理学法则及逻辑推理的思维方法应用于企业管理,独创出可解决企业诸多问题的“制约法”(Theory Of Constrain),并以此写下了一系列企管小说,现已风靡全球。

    《目标》以一家工厂为背景,以苏格拉底式的问题为引线,伴随着书中的主人公罗哥,一起经历坠入困境、从谷底爬起、化解压力、挑战和推翻被奉为圭臬却十分有害的管理概念的心路历程,找出行动与结果的因果关系,从而获得一种适用各种企业的、明了快捷的、简单到接近常识的解决复杂管理问题的方法。

    目标 内容截图:

    目标 目录:

    英文修订版作者序 科学与教育的探索

    导读 以简单常识处理复杂问题

    前言 勇敢地挑战基本假设

    1 晴天霹雳

    2 把我买下来!

    3 人人自危

    4 机器人真的提高了生产力吗?

    5 目标是什么?

    6 工厂到底赚不赚钱?

    7 决心放手一搏

    8 有效产出、存货与营运费用

    9 三个基本问题

    10 都包含“金钱”两个字

    11 我不要猜谜,我要解答

    12 工作永远都排第一位!

    目标

    晴天霹雳

    大清早七点半钟,我就开着车驶进停车场,老远可以看到对面已经停了一辆

    鲜红色的奔驰轿车。那辆奔驰就停在工厂旁边,紧挨着我的办公室,而且稳稳地

    停在我的车位上。除了皮区之外,还有谁会这么做?他完全不管当时整个停车场

    都空荡荡的,也不管停车场上还有很多标示了“访客”的车位。不,皮区非要把

    车停在标示了我的头衔的车位上不可,他最喜欢利用这种微妙的暗示了。好吧,他是事业部副总裁,而我只不过是区区一名厂长罢了。他爱把那辆该死的奔驰轿

    车停在哪儿都成。

    我把别克轿车停在奔驰轿车旁边(停在标示了财务长的位子上)。下车后,我瞄了一眼车牌号码,更确定这一定是皮区的车子,因为车牌上写着:“一号”。

    我们都晓得,这是皮区向来竭力追求的目标,他希望能当上最高主管。我也想

    啊,只是现在机会可能变得渺茫了。

    无论如何,我朝着办公室大门走去。我的肾上腺激素已经开始加速分泌,不

    晓得皮区究竟在这里干吗,看来今天早上别奢望能完成任何工作了。我通常都很

    早来上班,以便理一理白天抽不出空来处理的事情。通常在会议尚未开始,电话

    铃声尚未响起,以及还没有蹦出任何紧急情况之前,我确实可以完成很多工作。

    但是,今天看来就要泡汤了。

    “罗哥先生! ” 我听到有人大喊。

    我停下脚步,有四个人从工厂侧门冲了出来,分别是主任丹普西、工会干事号订单

    马丁尼兹、一名工人,还有个叫雷伊的领班。丹普西告诉我出问题了,马丁尼兹

    嚷嚷着快要发生罢工事件了,那名工人嘟哝着有人骚扰他,而雷伊则大叫:“我

    们没有办法完成某件东西,因为缺了一个零件,他们全都看着我,而我甚至连杯

    咖啡都还没来得及享用。 ”

    我终于让大家都冷静下来,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皮区在一

    个小时以前就到了,他直接走进我的工厂,命令他们报告第

    目前的执行状况。

    号订单的状况。于是皮区 这下可糟了,说巧不巧,刚好没有人知道第

    逼着每个人四处追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查出来的结果是,那是笔很大的订单,同时也是笔延迟交货的订单。这有什么稀奇呢!工厂里几乎每一笔订单都延迟

    了。根据我的观察,这个工厂的订单可以区分为四种优先次序的级别:“紧急”、“非常紧急” 、 “紧急得不得了” , 以及 “立刻完成” 。 总之, 我们就是没有办法依

    进度完成订单。

    号订单距离出货还遥遥无期,就开始扮演监工的角色。 皮区一发现第

    他到处咆哮,对着丹普西发号施令。最后,他们发现几乎所有必需的零件都已经

    齐备,成堆地在旁待命,但是却没办法展开装配作业,原因是某个组件中的某个

    零件还没有经过加工处理,因此目前缺货。假如工人拿不到这个零件,就没有办

    法进行装配;假如他们没有办法装配,当然就没办法出货。

    他们还发现那些零件条就躺在其中一个数控机床旁边,静候处理,但是机械

    工并没有在为这个零件进行操作准备,而是忙着为另一件别人逼他们立刻完成的

    东西赶工。

    号订单能不能 皮区才不管这件立刻要完成的东西是什么,他只关心第

    械工立刻准备处理

    及时出货。所以他叫丹普西告诉领班,别管另外那件超级紧急的玩意了,指挥机

    号订单缺少的零件。那名机械工看看雷伊,又看看丹普

    西,再看看皮区,然后把螺旋板一丢,告诉他们,他们全疯了。他和助手只要再

    花一个半小时,就可以让每个人都抢着要的零件上线了,现在却得前功尽弃,重

    新为另外一个零件准备生产线!去他的!

    于是,我们的伟大外交官皮区先生,越过我属下的主任和领班,直接告诉这“就白做工

    名主机械工,假如他不照着吩咐去做,就得卷铺盖走人。他们又吵了一会儿,机

    械工威胁要罢工,工会干事出现了,每个人都疯掉了,没有人在工作。于是现

    在,在这个明亮的清晨,四个大男人在停顿的工厂前面迎接我。

    “在你的办

    “那么, 皮区现在在哪里? ” 我问。

    公室里。 ” 丹普西说。

    “好吧, 请你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和他谈话。 ” 我说。

    丹普西如获大赦般地朝着办公室跑去。我转向马丁尼兹和那名工人,这才发

    现原来他就是那个机械工。我告诉他们,我不会炒任何人鱿鱼,也不会对任何人

    施加停职处分,这件事情只不过是一场误会。马丁尼兹起先对我的说法并不满

    意,而机械工的意思似乎是要皮区向他道歉。我可不想卷入这个麻烦。我恰好晓

    得单单马丁尼兹一个人,还没有足够的权威来号召一场罢工,因此我说,假如工

    会要提出申诉,没有问题,我很乐意今天就找个时间和工会会长奥当那谈

    一谈,我们会依照正当的程序来处理这件事情。马丁尼兹心知肚明,在他

    和奥当那商量好之前,反正也做不了什么事,因此终于接受了我的提议,和工

    人一起走回工厂。

    “好, 现在让大家回去工作。 ” 我告诉雷伊。

    “当然,不过,呃,我们应该先做什么呢?先完成我们原本打算要做的东西,还是先为皮区赶工? ” 雷伊问。

    “先赶皮区要的东西。 ” 我告诉他。

    “好吧, 那么我们原先就白做工了。 ” 雷伊说。!”我告诉他,“我甚至还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一定

    出了什么紧急状况,皮区才会亲自跑来这里。你不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吗?”

    “是啊, 当然。 嘿, 我只不过想知道该怎么办。 ” 雷伊说。

    “好,好,我知道你也只不过是半途卷入这场混乱之中的,”我试图安慰他,“我们就尽快把生产线准备好, 开始处理那个零件吧。 ”

    “对! ” 他说。

    这时候,丹普西正好走过我身边,准备回工厂工作。他刚从我的办公室走出

    来,看起来仿佛迫不及待地要逃离那个地方。他对我摇摇头。“祝你好运! ” 他嘴角挤出这几个字。

    我的办公室大门敞开,我走了进去,他就在那儿。皮区大喇喇地端坐在我的

    办公桌后面,他长得矮胖结实,满头浓密的银发与冷峻的双眼正好匹配。我一放

    下公事包,他的眼睛就直直地瞪着我,仿佛在说:“小心你的脑袋瓜子。”

    “皮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我问。

    他说: “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讨论, 你先坐下。 ”

    我说:“我很想坐下,不过你正好坐在我的椅子上。”

    我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跑来吗?我来这里,是为了拯救你们这些差劲的

    家伙。 ”

    我告诉他: “从刚刚欢迎我的场面看来, 你是特地跑来破坏我的劳工关系的。 ”

    他直直瞪着我,然后说:“假如你没有办法在这里推动工作,那么以后根本

    不会再有任何工人需要你来操心了。事实上,你可能连饭碗都保不住,罗哥。”

    “好, 好, 别那么紧张。 ” 我说, “咱们先好好谈谈, 这笔订单究竟出了什么

    问题? ”

    皮区告诉我,首先,昨天晚上十点钟左右,他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

    的人是我们的大客户柏恩赛先生,老好人一个。柏恩赛似乎是因为他的订单(第

    号订单)已经延迟了七个星期交货而勃然大怒。他跟皮区翻来覆去抱怨了

    一个小时。显然当初所有的人都叫他把这笔生意交给我们的竞争对手,而柏恩赛

    力排众议,大胆地把订单交给我们。打电话来之前,他刚好和几个客户一起吃晚

    饭,他们全都因为交货太慢的问题向他大发牢骚,而罪魁祸首显然就是我们。因

    此昨天晚上,柏恩赛简直要发狂了(或许带着一点酒意)。皮区答应要亲自处理

    这件事情,而且保证不管有天大的困难,今天下班前一定出货,柏恩赛的怒气才

    稍稍平息。

    我试图告诉皮区,没错,延误订单是我们的不对,我会亲自监督后续的处

    理,但是他非得今天一大早跑来这里,把整个工厂弄得鸡飞狗跳吗?

    他问,那么我昨天晚上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打电话到我家,却一直找不到皮区从办

    我。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告诉他,我有我的私生活。我没有办法告诉他,头两次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正好在和太太吵架;可笑的是,我们之所以会吵架,正是因为我太太觉得我对她不够关心;而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我也没有

    接电话,因为当时我们正在讲和。

    我决定告诉皮区,我昨天很晚才到家。他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问我,我怎么

    会不晓得工厂里的状况,他已经厌倦了不断听客户抱怨延迟交货。为什么我总是

    没办法准时交货呢?

    我告诉他:“我很确定的是,在你三个月前逼我们进行第二次裁员和减薪

    以后,我们居然还有办法生产出一些东西,已经是万幸了。”

    他静静地说:“你只管把东西制造出来就好了,听到了吗?”

    “那么, 你就得给我需要的人手! ” 我说。

    “你已经有足够的人手了! 看在老天的分上, 看看你们的效率! 你还有很多改进

    的空间。”他说,“先证明给我看你可以有效运用现有的人力,否则就别哭诉人

    手不够! ”

    我正想回嘴,皮区却伸出手来制止我。他站起来,把门关上。喔,可恶,我

    心里想。

    他转过身来, 告诉我: “你坐下。 ”

    我一直都还站着,我从办公桌前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平常访客坐的位置。

    公桌后面转过身来。

    “你瞧,我们为这件事争辩不休,完全是浪费时间。你上一次的营运报告就

    已经说明一切了。”皮区说。

    我说:“你说得没错。重点是,要想办法完成柏恩赛的订单。”

    皮区大发雷霆:“该死,问题不在柏恩赛的订单!柏恩赛的订单只不过是问

    题的症状而已。你想我会从大老远跑来这里,只是为了加快一笔延迟的订单吗?

    你以为我事情还不够多吗?我特地跑来,是为了提醒你们,这不只是客户服务的

    问题,你的工厂正在不断亏损。”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要让我仔细咀嚼他的话。然后“砰”的一声,他的拳头

    猛敲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我。“假如你今天没办法出货,那么我会教你该怎么做。假如你还是办不到,那

    么无论是你,或这座工厂,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等一下, 皮区……”

    “该死,我连一下都没办法等了!”他咆哮,“我再也没有时间听你的借口

    了,我也不需要任何解释,我需要的是实际的表现,我需要的是出货,我需要的

    是效益! ”

    “我知道, 皮区。 ”

    “你不知道的是,这个事业部正面临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亏损。这个破洞

    太大了,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脱身,而你的工厂正是把我们拖进这个大黑

    洞的那个锚。”

    才一大早,我已经疲惫不堪。我疲倦地问他:“好吧,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办

    呢?我已经来这里半年了,我承认情况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但是我已经尽

    了最大的努力了。 ”

    “假如你想知道底线在哪里,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只剩三个月来让这座工厂

    转亏为盈。”皮区说。

    “假如我没有办法及时达到目标呢? ” 我问。

    “那么我就要在主管委员会上建议关掉这座工厂。 ” 他说。

    我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我完全没有预期会在今天早上听到这么糟糕的消

    息。然而,这番话对我而言,也不全然是意外。我从窗口望出去,停车场停满了

    早班工人的车子。我回过头来,皮区已经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坐在我身旁的椅

    子上,倾着身子。现在,他要开始安抚我了。

    “我知道从你一接手,情况就不怎么妙。我指派你这个任务,正是因为我认

    为你可以把这个工厂从亏损扭转为……至少变成一个小小的赢家。我现在还是这

    么想。再说,假如你想要在公司里继续往上爬,你一定要有所表现。”

    “但是, 我需要时间。 ” 我无助地说。

    “抱歉,只有三个月。而且假如情况持续恶化,我甚至连三个月都没有办法

    给你。 ”

    皮区看看手表,站起身来,而我还坐在那里。讨论结束了。万美元左右。 ” 我告诉她。

    他说:“假如我现在离开,那么我今天就只错过了第一个会议。”

    我站起来,他走到门边,把手放在门把上,转过身来,微笑着说:

    “我已经帮你踢踢这些家伙的屁股了,柏恩赛的订单今天出货,应该不会

    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我们会及时出货, 皮区。 ” 我说。

    “很好。 ” 他一面开门, 一面说, 还对我眨了眨眼睛。

    一分钟之后,我从窗口看到他爬进奔驰轿车中,朝着停车场大门驶去。

    “三个月” , 我的脑中只有这几个字。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转过身来,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突然之间,我意识到

    自己坐在办公桌旁,茫然地发呆。我决定最好还是亲自去工厂看看现在的情况。

    我从门边架子上拿起安全帽和护目镜,穿过秘书身旁,向外走去。

    “法兰, 我要去工厂看看。 ” 我告诉她。

    法兰正在打一封信,她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好。顺便问一下,今天早上停

    在你车位上的是皮区的车吗?”

    “没错。 ”

    “真是辆好车! ” 她说, 然后笑了起来, “起先我还以为是你的车。 ”

    轮到我大笑。她转过身来。? ” 她问。 “那样一辆车究竟要花多少钱啊

    “我不知道确切的数字, 不过我想价钱应该在

    法兰倒吸了一大口气。“你骗我!有那么贵吗?我一点都不晓得买一辆车子

    居然也会花掉那么多钱。哇!我想换一辆像他那样的车子,还有得等了。”她笑

    完,又回过头去继续打字。法兰的个性十分爽快。她年纪有多大?四十来岁吧,有两个小孩靠她抚养。她的前夫是个酒鬼,他们很久以前就离婚了,从此,她

    就不想再和男人有任何瓜葛,或几乎没有任何瓜葛。我来上班的第二天,法兰

    就自动向我倾吐这一切。我喜欢她,也欣赏她的工作表现。我们给她的薪水还

    不错……至少就目前而言。无论如何,她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挣这份薪水。

    每回一走进工厂,我就觉得好像进入了魔鬼和天使携手创造出来的灰色魔幻英寸高,体重大约 英尺

    世界。我一向都有这样的感觉,周围的一切既世俗又神奇,工厂真是个奇妙的地

    方,即使纯粹从视觉上而言,都是如此。但是,大多数人的感觉都和我大相径

    庭。

    穿过了分隔工厂和办公室的双重大门之后,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屋顶悬

    挂着一盏盏卤素灯,散发出温暖、橘色的光芒。从地面到屋顶,层层架子上堆着

    一个个装满了零件和材料的柜子和纸箱。架子与架子之间的狭长走道中,工人驾

    着起重机,沿着天花板的轨道穿梭在架子之间。生产线上,一大捆闪闪发亮的条

    状钢片,正向一部机器徐徐转动,钢片通过机器时,每隔几秒钟就发出“咔嚓”

    的声音。

    到处都是机器。工厂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大大的房间,在占地几英亩的空间

    里,摆满了机器。这些机器分区放置,区和区之间又以走道相隔。大部分的机器

    都漆上了艳丽的狂欢节颜色 橘色、紫色、黄色、蓝色。新机器的数位显示器

    上闪动着鲜红的数字,机器手臂则随着设定好的程式跳舞。

    穿过工厂时,不时冒出一个个几乎隐藏在机器中间的工人,当我走过的时

    候,他们都抬起头来,有的人对我挥挥手,我也对他们挥挥手。一辆电动车呼啸

    而过,驾驶员是个大胖子。一群女作业员围着长桌处理成卷的电线。有个身着工

    作服的邋遢家伙调整了一下面罩,然后点燃了焊枪。玻璃窗后面,丰满的红发女

    工正对着琥珀色的显示器敲打着电脑键盘。

    忙乱的景象中混杂着噪音,风扇和马达嗡嗡的转动声、空气进出抽风机的轰

    隆声,形成了不绝于耳的大合唱,仿佛工厂永不止息的呼吸声。偶尔会出现莫名

    的“砰”一声巨响。我身后响起了警铃声,高大的起重机正沿着轨道隆隆地前

    进。

    即使周围有这么多噪音,我还是听到了口哨声。我转过身去,看见唐纳凡那

    不可能被误认的身影远远出现在走廊上。唐纳凡庞大的身躯就好像一座山,他有

    磅,其中啤酒肚大概就占了大半。他不是举世无

    双的美男子,从他的发型看来,我猜想他的理发师大概是海军陆战队出身。他说

    话从来不会不着边际,他似乎也颇引以为傲。除了在某些问题上面,特别爱抬杠

    之外,唐纳凡是个好人。他在这里担任生产经理已经九年了。假如你想要推动什“那么我想你已经知道

    ,根本不需要再盯什么进度。 么事情,你只需要和唐纳凡谈一谈,就万事

    我们花了一分钟时间,才真正碰头。距离近一点之后,我就看出来,唐纳凡

    今天不怎么开心,我想我们是彼此彼此。

    “早安! ” 唐纳凡说。

    “今天早上可真是不平安。 ” 我说, “有没有人告诉你今天早上的访客是谁? ”

    “全工厂都晓得这件事了。 ” 他说。

    号订单情况有多么紧急了? ” 我问他。

    他的脸色开始涨红。 “这正是我想和你讨论的事情。 ”

    “怎么了? ” 我问。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你,皮区对着咆哮的那个机械师傅东尼,刚刚辞职

    不干了。 ”

    “喔, 该死。 ” 我嘟哝着。

    “我想我不必告诉你,像他那样手艺的师傅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一打。想找

    到人来接替他的工作,将会非常困难。”唐纳凡说。

    “能不能劝他回心转意? ”

    “嗯, 我们不见得要他回来上班。 ” 唐纳凡说, “他辞职前, 的确照命令准备

    好机器,而且也把机器设定在自动运转上。问题是,他没有把其中两个螺帽拧

    紧,因此工具机的小零件现在撒得满地都是。”

    “报废的零件有多少? ”

    “不多, 机器只开动了一会儿。 ”

    “我们有足够的零件来完成订单吗? ” 我问。

    “我得查一查才晓得。 ” 他说, “但是, 你瞧, 问题是现在机器不动了, 而且

    可能一时也好不起来。 ”

    “你说的是哪一部机器呀? ” 我问。”他说。

    我闭上眼睛,觉得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伸到我的身体里,紧箝住我的胃。全

    工厂只有一部那样的机器。我问唐纳凡损坏有多严重,他说:“我不知道,那部

    机器就瘫在那儿,我们正在用电话联系原制造商。”我开始快步走,想亲自看看情况。上帝,我们真的碰上麻烦了吗?我望了唐

    纳凡一眼,他紧追着我的脚步。“你认为这是故意破坏吗?”我问。

    唐纳凡看起来很诧异。“呃,我不知道。我想那个家伙只不过是心情太坏

    了,脑子里一片混乱,所以就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我觉得我的脸愈来愈热,胃却已经不再痉挛。我对皮区已经恼怒到了极点,开始想象自己打电话给他,在他的耳边大喊大叫。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我可以

    在脑海中看到他坐在我的位子上,听到他告诉我要教我怎么完成订单。没错,皮

    区,关于如何完成这件工作,你可真树立了好榜样!把我买下来!

    真是奇怪,当你觉得自己的世界快要塌下来的时候,身边最亲密的人却还稳

    如泰山!你简直没办法明白,他们怎么可能丝毫不受这些事情干扰!

    嗨! 喜欢我的发型吗? ” 她说。

    晚上六点半左右,我从工厂溜回家,打算草草吃点晚餐。进门的时候,茱莉

    从电视机前抬起头来。

    她转过头来,她那头浓密、棕色的直发现在变成满头蓬乱的卷发,发色也变

    得不一样,有些地方颜色比较淡。

    “喜欢, 看起来很棒。 ” 我脱口而出。

    “做头发的人说, 这种发型更可以衬托出我的眼睛。 ” 她说, 对着我闪了闪她

    的长睫毛。她有双大大的、美丽的蓝眼睛,对我而言,她的眼睛根本不必再靠什

    么东西来衬托,但是我又知道什么呢!

    “很好。 ” 我说。

    “你看起来不怎么带劲。 ” 她说。

    “抱歉, 我今天碰到很多麻烦。 ”

    “啊, 可怜的宝贝。 ” 她说, “我有个很棒的提议! 我们出去吃顿大餐, 把这一

    切都抛在脑后。 ”

    我摇摇头。“不行,我得很快吃点东西,就赶回工厂去。”

    她站起来,把手叉在腰上,我注意到她换上了一身新装。“但是,小孩都安

    排好了。 ”务会是什么。我的工作就在这里

    “茱莉,我正在处理一个危机。工厂最贵的机器今天早上坏了,而且我需要

    紧急处理一个零件,来完成一笔订单。我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妥当。”我告诉她。

    “好吧,家里没有东西可以吃,因为我以为要出去吃晚饭。你昨天晚上说我

    们今天出去吃大餐。”她说。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她说得没错,这是昨天晚上我们讲和时,我一口答应的

    事 情 。

    “真对不起。 也许我们只能花一个钟头出去吃饭。 ” 我告诉她。

    “在你心目中, 这样就表示到城里度过一个晚上吗? ” 她说, “算了吧! ”

    我告诉她:“听我说,皮区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他谈到要关掉这个

    工厂。 ”

    她的脸色变了, “关掉这个工厂……真的吗? ”

    “对呀, 最近情况很糟。 ”

    “你们有没有谈到你下一个职务会是什么? ” 她问。

    有一秒钟的时间,我觉得难以置信,我说:“没有,我没有问他我下一个职

    在这个镇里,在这座工厂里。”

    她说:“假如他们要关掉工厂,难道你对于以后要搬到哪里去住,一点都不

    感兴趣吗? 我可是感兴趣得很。 ”

    “他只是说说罢了。 ”

    “喔。 ” 她说。

    我瞪着她,问:“你真是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对不对?”

    “这里不是我的家乡, 我不像你对这里有这么深的感情。 ” 她说。

    “我们在这里只不过待了六个月而已。 ” 我说。

    “真的吗?才六个月而已吗?可是,我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除了你以外,没有人可以和我谈谈话,而你又老是不在家。你的家人很好,但是只要和你妈妈

    相处一个小时,我就快发疯了。所以对我而言,好像不止待了六个月而已。”

    “你想要我怎么办呢?又不是我自己请调到这里来的,是公司派我来这里工

    作的, 这全是运气罢了。 ” 我说。

    “你的运气还真好。 ”“茱莉, 我没有时间和你吵架。 ” 我告诉她。

    她哭了起来。 “好吧! 你尽管走吧! 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就好像过

    去每个晚上一样。 ”

    “哎! 茱莉。 ”

    我终于走过去,伸出手臂拥着她。我们静静地站了几分钟,当她止住了哭泣

    以后,她退后几步,抬头望着我。“对不起。如果你必须回工厂,那么你最好赶

    快回去。 ”

    “明天晚上再出去, 怎么样? ” 我提议。

    她摊开双手。 “好……随便。 ”

    我转过身去, 然后又回过头来。 “你没事吗? ”

    “当然没事, 我会从冰箱冷冻库里找点东西出来吃。 ” 她说。

    我早就把晚餐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说:“好,或许我就在回工厂的路上买点

    东西吃好了。 回头见。 ”

    我一钻进车子里,就感觉我已经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自从我们搬到白灵顿镇之后,茱莉的日子就一直过得很不愉快。她每次谈到

    这个小镇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抱怨,而我总是不停地辩解。

    没错,白灵顿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因此在这里,我确实有回到家的感

    觉。我熟悉所有的街道,我知道到哪儿购物最好,哪里有好酒吧和好玩的地方。

    我有一种拥有这个小镇的感觉,我对这个小镇的感情,要比我对高速公路旁其他

    村镇的感情都要深厚得多。毕竟在我成年以前的十八年中,这里一直是我的家。

    但是,我不认为我对这里抱有太多的幻想。白灵顿是个工厂小镇。任何人经

    过这个小镇的时候,可能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我驾着车,环顾四周,感觉

    也差不了多少。我家附近也就像典型美国市郊一样,房子都蛮新的,附近有一些

    小型购物中心和速食店,州际公路旁,则有一座大型购物商场。这里和我们过去

    待过的任何市郊,实在没有太大的差别。

    驶进小镇中心时,就有一点令人沮丧了。街道两旁都是乌黑老旧、摇摇欲坠

    的砖房。寥寥几家商店的店面不是空无一物,就是用三夹板钉死了。很多地方都个便宜的仓库,所以一起来看看这个地方。

    可以见到铁轨,但是却没有几列火车经过。梅因大道和林肯路交会路口,矗立着

    白灵顿独一无二的高层办公大厦。十年前,这座足有十四层高的大厦刚落成,可

    是小镇上的头等大事。消防队以这栋大厦为借口,采购了全新的消防车,因为这

    样一来,他们才有足够长的云梯,可以直通到大厦顶端救人。(大概从此以后,他们都私心盼望大厦顶楼来次火灾,好让他们的新云梯有大显身手的机会。)地

    方人士立刻声称这栋新大厦象征了白灵顿的生命力,是旧工业城重获新生的表

    征。

    但是几年前,大厦的管理阶层在屋顶上竖立了一个巨大的招牌,上面以鲜红

    的大字写着:“把我买下来!”下面是一行电话号码。从州际公路往下望,仿佛

    整个小镇都待价而沽,而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

    每天在上班的途中,我都会经过另外一座工厂。工厂外面围着一圈生锈的铁

    栏杆,上面还缠绕着有刺的铁丝网。工厂正前方铺设了一个大停车场,足足五亩

    的混凝土上,从裂缝中冒出了一丛丛褐色杂草。这里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停过一辆

    车子。墙上的油漆逐渐褪色,看起来灰扑扑的。工厂正面的高墙上头,还依稀可

    以辨认出这家公司的名称,因为原本悬挂工厂名称和标志的地方,油漆的颜色都

    比较深。

    原本拥有这家工厂的公司南迁了,在北卡罗莱纳州另建了一座新厂。据说公

    司因为和工会闹僵,而逃离这个地方,也听说只要再过五年,北卡的工会组织可

    能就会迎头赶上,让他们面临同样的劳资纠纷,但是,他们已经为自己买到了五

    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他们可以付较低的工资,同时也少了很多劳资间的冲

    突。就今天的企业营运计划而言,五年几乎已经好像永恒那么久了。所以,白灵

    顿的郊区就出现了又一座工业恐龙遗骸,另外则有两千名失业人员流落街头。

    六个月前,我刚好有机会走进这座工厂的内部。当时我们只不过想在附近找

    刚来这个小镇的时候,真会做白

    日梦,我以为将来我们也许会需要很多扩充的空间。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个大笑

    话。)工厂中的寂静令我感触良深,周围的一切都如此沉寂,只有脚步声传来的

    阵阵回音回荡在空气中,感觉好怪异。所有的机器都拆除一空,只剩下一个巨大

    的空厂房。机器

    现在,再开车经过这个地方,我禁不住想到,三个月后厄运就轮到我们了。

    这个想法令我不禁戚然。

    年代中期开始,这个小镇平均 世纪

    不是关门大吉,就是从小镇撤资,搬到其他地方设

    我很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从

    每年都会流失一家大雇主

    厂。这个循环似乎永无止境,而现在可能就轮到我们了。

    当我回乡管理这座工厂的时候,白灵顿《先锋报》曾经登了一篇报导。我知

    道,这是小镇的大事,有一段时间,我因此还小有名气。其实只不过因为我是本

    地出生,才让这件事显得非比寻常,这就好像高中时代的梦想成真一样。我极不

    愿意想像,下次我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的时候,刊登出的却是我们关厂的消息。

    我开始觉得好像背叛了镇上每一个人。

    跑下的,他可能瘦了五磅。我向

    回到工厂的时候,唐纳凡的样子就像一只紧张兮兮的大猩猩。今天这样跑上

    号机器走去的时候,看着他换了一下站

    立的姿势,踱了几步,又停住。突然,他冲到走道对面,和另外一个人谈话,接

    着又跑去检查另一样东西。我把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对着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口

    哨,但是他没有听到。我只好追着他穿越两个部门,直到他又回到

    旁边,才终于追上他。他看到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办得到吗? ” 我问。

    “我们正在试。 ” 他说。

    “对, 但是会成功吗? ”

    “我们正在尽最大的努力。 ” 他说。

    “唐纳凡, 到底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出货? ”

    “也许可以。 ”

    ,这部机器还真可观,这个庞然大物是我们最昂 我转过身去,看着

    贵的数控机床,身上披着光亮、独特的淡紫色外衣(别问我为什么),旁边有个

    满布着红色、绿色和琥珀色灯泡的控制板,闪闪发光的开关,漆黑的键盘,磁带

    机和一部电脑显示器。这是部外表性感的机器,焦点全集中在它中央的金属加工

    上,一支钳子夹着铁片,裁剪机刨下片片铁屑,青绿的润滑油不停地冲洗着铁号订单赶工,唐纳凡

    片,带走碎屑。

    还好,至少这该死的东西又开始运转了。今天真幸运,损坏不像我们想象的

    那么严重,但是技术服务人员几乎到四点半才把机器修理完毕,而这时候,工厂

    已经轮第二班了。

    我们要求装配部所有的人都留下来加班,尽管这样做违反了目前的规定。我

    不知道该怎么冲销掉这笔额外的花费,但是今天晚上非完成这笔订单不可。今天

    仅仅营销经理强斯那儿就来了四次电话。不管是皮区、他自己的业务员或客户,都在他耳边唠叨不停。今晚非要把这批货运出去不可!

    因此,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现在,每个零件只要一完成,就会被一车

    车推去进行装配作业,然后领班再把每个次装配线上的产出送到最后的装配线

    上。你想谈谈效率问题吗?我们现在是以人力来回运送零件,我们的员工平均产

    出的零件数目一定低得可笑。真是疯狂。事实上,我很好奇,唐纳凡是打哪儿找

    来这么多人手呀?

    我慢慢地环顾四周,这个部门几乎每个人都在为

    把他所能逮到的每个人都抓来赶这个订单,这不是我们平常的作业方式。

    这批货终于运出去了。我看看表,刚刚过了晚上十一点,我们站在发货仓

    中,货柜车的后门正砰地关上,司机爬上他的座位,发动引擎,放松煞车,慢慢

    驶入夜色之中。

    我转身望着唐纳凡, 他也转头看我。 “恭喜! ” 我说。

    “谢谢, 但是别问我是怎么办到的。 ” 他说。

    “好, 我不问。 我们去吃点晚餐如何? ”

    今天一整天,唐纳凡到这时候才第一次露出笑容。远处传来货柜车换档前进

    的声音。

    我们坐上了唐纳凡的车子,因为他的车离我们比较近。我们试了两家餐厅,遗憾的是,都打烊了,因此我告诉唐纳凡,只管听我的指示开车。我们在第十六

    街过河,然后沿着白森墨街,驶入南滩,最后到达了面粉厂。然后我们蛇行穿越

    巷道,那里的房子都一栋紧挨着一栋,没有院子,没有草坪,也没有树。街道都

    十分狭窄,而且路旁还停满了车,因此要通过那里,还真颇费周折。但是我们终“还要加上

    师傅,还有一大笔

    于把车停在山尼克酒吧及烧烤店的门口。

    唐纳凡看看这个地方,问:“你确定这是我们想找的餐厅吗?”

    “对, 对, 走吧, 他们的汉堡是本地最美味的汉堡。 ” 我告诉他。

    我们在后面找到了座位。美馨认出我来,走过来鬼扯一番。我们聊了一会

    儿,然后我和唐纳凡各点了一些汉堡、薯条和啤酒。唐纳凡环顾四周,问我:

    “你怎么会晓得这个地方呀? ”

    我说:“我平生第一次喝啤酒,就是在这家酒吧,我想我当时坐的位子就是

    左边数来第三张凳子,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唐纳凡问:“你年纪很大才开始喝酒吗,还是你根本就在这里长大?”

    “我的老家离这里只有两条街,家父开了家杂货店,现在杂货店由我

    哥哥经营。”

    “我不知道你是白灵顿人。 ” 唐纳凡说。

    “经过十五年的时间, 公司才终于把我调回这里工作。 ” 我说。

    啤酒送来了。美馨说:“这两杯由山尼克请客。”

    号订单终于出门。 ”

    她指了指站在吧台后面的山尼克,我和唐纳凡向他挥手道谢。

    唐纳凡举起玻璃杯说:“庆祝

    “我会为这件事喝一杯。 ” 我说, 和他碰了碰杯子。

    几口黄汤下肚后,唐纳凡看起来放松多了,但是我仍然想着今天晚上的经

    历。“你知道吗?我们为这批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们损失了一名优秀的机械

    的修理账单等着付,再加上加班费。”

    没修好以前,我们损失的时间。”唐纳凡补充。然后他

    说:“但是你必须承认,一旦我们开始赶工,就真的动起来了。我真希望我们每

    天都能这样做。 ”

    我笑了。“我可是敬谢不敏,我可不想重复今天这样的经历。”

    “我不是说每天都需要皮区闯进工厂来颐指气使,但是我们的确把货发出去

    了。 ” 唐纳凡说。

    “我举双手赞成出货, 唐纳凡, 但不是采用今天晚上这种方式。 ” 我告诉他。

    “但是, 我们成功出货了, 不是吗? ”后他就要拔掉插头。也就是说,我只有利用剩下的两三次月报,来说服

    “没错, 但是我们不能容许这种出货方式。 ”

    “我的眼中只看到必须完成的工作,以及怎么让每个人都为这项工作卖命,管他什么捞什子的规定。 ” 他说。

    “假如我们每天都像这样管理工厂,你知道我们的效率会有多低吗?”我问,“我们不能每次都要整个工厂只专注在一份订单上,这样一来,经济规模就消失

    不见了,我们的成本会比现在还要糟糕。我们不能只靠直觉来经营工厂。”

    唐纳凡沉默了下来。最后,他说:“也许我从监督赶工的角色中学到太多错

    误的做法。 ”

    “听我说,你今天的表现简直太棒了,这是我的真心话,但是我们不会无缘

    无故地制定政策,你也应该要了解这点。我告诉你,既然皮区单单为了逼我们赶

    出一批货,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那么如果我们不能有效率地管理这个工厂,他

    定会回过头来敲我们的脑袋。 ”?”

    他慢慢地点点头,接着就问:“那么下一次再发生这种事情,我们该

    怎么办

    我微笑着说:“也许还是如法炮制。”然后转过头去,大喊:“美馨,再给

    我们两杯啤酒。不,省得你费事,干脆给我们一大壶好了。”

    于是,我们度过了今天的危机,我们赢了,但是赢得很险。现在唐纳凡已经

    回家了,而酒精的效应也慢慢消退,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庆祝的。我们只不过想办

    法运了一批延迟许久的货出去而已。

    真正的问题在于,整个工厂处境危急,皮区只给我们三个月活命的时间,然

    他改变主

    意。然后,他就要到管理阶层那儿报告数字,围坐在会议桌旁的每个人都会注视

    着格兰毕,格兰毕会问几个问题,再看数字一眼,然后点点头。就这么决定了,一旦最高层做出决定,就不可能翻案了。

    他们会给我们一点时间处理积压的订单。然后就会有

    单上, 加入他们的朋友和旧同事 (也就是我们早先裁掉的那

    于是,这个事业部就会再退出一个我们无法竞争的市场,也就是说,这个世

    界再也买不到我们制造的好产品了,因为我们的产品可能不够便宜,或生产得不

    名员工列在失业名

    人) 的行列。髓所在。

    够快,或不够好,或还有其他缺点。总而言之,我们打不过日本人或其他竞争对

    手,我们会成为优尼集团旗下又一个失败的事业部,在总公司的大老板们和其他

    的输家达成了兼并的协议后,我们将被迫投靠到另一家公司(天晓得是什么公

    司) 。 这些日子, 这种做法似乎已经成为企业策略计划的精

    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每隔半年,公司里似乎总会有人提出新计划,作为解决一切问题的万灵丹。

    有些计划似乎一时奏效,但是没有一个计划带来真正的好处。我们月复一月地蹒

    跚前行,情况从来不曾好转,大多数的时候,情况甚至日渐恶化。

    情势吧。为什么我们不能击败对手,以低成本,稳定而准

    好了,罗哥,埋怨够了,该试着冷静下来,理智地想一想。现在周围一个人

    都没有,夜已深了,终于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坐在这个备受垂涎的办公室

    里,我的王国宝座上,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电话铃声也不再响起,所以,我们

    就好好来分析一下整个

    时地产出高质量的产品呢?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

    严重的根本问题,我一定有什么疏忽之处。

    我所经营的应该是一座很好的工厂。该死,这绝对是座好工厂。我们有技

    术,我们采购了我们所能买到的最好的数控机床,我们拥有机器人,还拥有一套

    除了煮咖啡外应该无所不能的电脑系统。

    我们也找到了一批好员工,他们大部分都很不错。当然,我们在几个方面确

    实比较弱,但是在大多数的领域,我们的人都表现优异,虽然我很确定他们的潜

    力还没有充分发挥。我和工会也相处得不错,虽然他们有时候会找麻烦,但是竞

    争对手也有工会,而且上次谈判的时候,我们的工人还让步了,尽管让步的幅度

    不像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大,但是目前的协议还算可以接受。

    我有机器,也有人手,我需要的材料全都不成问题,我知道市场的确也需要

    我们的产品,因为竞争对手的产品卖得很好。那么,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问题全出在该死的竞争上,激烈的竞争把我们害惨了。自从日本人跨入了我

    们的市场以后,竞争就变得激烈得不得了。三年前,他们在质量和产品设计上胜

    过我们,就在我们即将迎头赶上的时候,他们又在价格和出货速度上拔得头筹。法。这就好像拼命鞭打一匹已经尽全力奔驰的马一样,我真希望能找出他们制胜的秘密。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提高竞争力?

    我已经降低了成本,这个事业部没有一个主管像我一样,把成本缩减到这个

    程度,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再减了。此外,尽管被皮区狠狠批评了一番,我们的效

    率其实很高。他管辖下的另一家工厂效率更差,我很清楚这点,但是其他人不像

    我们面临这么强劲的竞争。也许我可以把生产效率再提高一点,但是……

    我不确定这是好办

    只是徒劳无功。

    存货都和我们不相上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

    我们必须对交货延迟的订单想想办法。工厂每一笔订单都非得到了被逼赶工

    的地步,才出得了大门。工厂里堆满了库存,我们如期发出生产材料,但是到了

    交货期限,生产线的另一端却没有生产出任何东西。无独有偶,几乎我所知道的

    每一家工厂都设了进度跟踪人员。你走过美国每一家像我们这样大小的工厂,就

    会发现在制品

    事。另一方面,这座工厂并不比其他我所见过的工厂差,事实上,还比许多工厂

    的情况好得多,可是,我们偏偏一直亏钱。

    假如我们可以出清积压的订单就好了。有时候,真好像有个小鬼存心捣蛋,每当我们开始上轨道的时候,他就躲在一旁,趁换班的空隙,没有人注意的时

    候,偷偷改掉一些东西,搞得鸡飞狗跳。我敢打赌一定有鬼怪作祟。

    或许,问题出在我才疏学浅。但是,该死,我不但有工程学士学位,还拿了

    个企管硕士学位。假如皮区认为我不够格,他根本不会让我坐上这把交椅。所

    以,问题不可能出在我身上吧!

    天哪,想当年我还是工业工程系上无所不知的聪明小子呢!那是多久以前的

    事了,十四年,还是十五年前?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已经度过了多漫长的日子?

    过去,我总以为只要我努力,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我从十二岁就开始

    打工,每天放学后,都到老爹的杂货店帮忙。中学时代,我仍然半工半读。年纪

    稍长后,每年暑假,我都到附近的面粉厂工作。从小我得到的教诲就是,努力终

    会得到好报。说得很对,不是吗?看看我哥哥吧,由于身为长子,他走了一条最

    轻松的路,现在他在小镇上一个不怎么样的区域拥有一家杂货店。再看我,一直努力工作,凭自己的汗水念完工程学校,还在大公司里拼得一席之地。我忙得和

    自己的太太、小孩形同陌路,任劳任怨地为公司卖命,而且还说:“还不够,请

    给我更多的重任! ” 天哪, 我真高兴我如此卖命! 看看今天的我, 才三十八岁, 已

    经当上厂长了! 不是很棒吗? 我现在真是乐在其中。

    我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今天可真是受够了。人人自危

    而不是想和我亲热。我们的数位闹钟显示着“

    醒来的时候,茱莉正压在我身上。可惜的是,她不过是想伸手到床头柜去,,闹钟已经足足响了三

    分钟。茱莉拍打按钮,闹钟随之噤声。她叹口气,滚开身去,没一会儿,她的呼

    吸声就恢复了稳定的节奏,再度进入酣睡状态。

    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四十五分钟后,我已经坐上了车,准备倒车到车库外

    面。外面仍是一片漆黑,但是几英里外的天边,已经微露曙光。车子行至半途,旭日已经东升。我原本忙着想事情,根本浑然不觉,后来无意中往窗外一瞥,才

    看到朝阳正从树丛中冉冉升起。我有时候最生气的正是这点,我总是拼命赶路,结果和许多人一样错过了周围的奇景。就像现在,我没有放任自己沉醉于早晨的

    美景,而是注视着前方道路,为了皮区而忧心忡忡。皮区要我们这群直接向他报

    告的下属(基本上包括他的幕僚和工厂厂长)一起到总公司去开会,他说会议将

    在早上八点准时召开。费解的是,皮区并没有预告这个会议要讨论什么事情,仿

    佛这是个天大的秘密 你知道,嘘!就好像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之类的事情。

    他只叫我们八点整准时出席,还要带着报告和其他数据,以便能对整个事业部的

    营运做个完整的评估。

    当然,所有的人都已经晓得会议中要谈什么了,至少已经稍微有点儿概念。

    传说皮区将在会议中发布消息,让我们晓得事业部第一季的营运绩效有多差,然

    后,他会强烈要求我们发动新的生产力提升运动,为每个工厂设定目标,许下承公室。

    诺,等等。我想这是为什么他下令要我们带着数据,在八点整准时出席的原因,皮区一定认为这样才能宣示纪律的重要和开会的急迫性。

    具讽刺意味的是,为了要一大早出席会议,半数的与会者都必须在前一天晚

    上飞到当地,也就是说公司要额外负担一笔食宿费用。因此,为了要向我们宣布

    营运状况有多糟,皮区得额外付出几千美元。假如他晚一两个小时开会,就可以

    省下这一大笔钱了。

    我想皮区可能开始失控了,我不是怀疑他即将精神崩溃,而是最近他对许多

    事情都反应过度。他就好像一个将军,明知即将打败仗,但是在拼命想赢的挣扎

    中,却忘了自己原本的策略是什么。

    几年前,他和现在完全两样。当时的他充满自信,勇于授权。只要你能获取

    可观的利润,他就让你拥有自己的一片天。他尝试做个开通的主管,希望接纳各

    种新观念。假如有一位顾问走进来说:“为了提高员工的生产力,你必须让他们

    工作愉快。”那么,皮区会虚心受教。但是,当时我们的销售成绩比现在好多了,预算也十分充裕。

    他现在会怎么说呢?

    他会说:“我才不管他们感觉愉不愉快,假如要额外花掉一毛钱,我们都绝

    不答应。 ”

    当时有位厂长想要说服他设立员工健身中心,理由是健康的员工会比较快

    乐,因此工作表现也会比较好,结果皮区回答他的就是上面这段话,而那名厂长

    几乎被他丢出办

    而现在,他走进我的工厂,以改善客户服务之名制造了一场大浩劫。这已经

    不是我和皮区第一次争执了,尽管以往的争执都不像昨天那么严重,但我们已经

    吵过好几次架了。真正困扰我的问题是,过去我和皮区真是水乳交融。当我还担

    任他的幕僚时,有时我们会在一天工作快结束的时候,一起坐在办公室里,闲聊

    几个小时。偶尔,我们也会一起出去小饮一番。许多人都认为我在拍他马屁,但

    是我认为他所以喜欢我,正是因为我不是马屁精,我只不过是为他把事情办好而

    已。我们彼此投缘。

    有一次,在亚特兰大举行的年度业务大会中一个疯狂的夜晚,皮区和我以及大概有

    营销部门的几个怪胎,从旅馆酒吧中把钢琴偷偷搬走,然后在电梯里大合唱。当

    电梯门开的时候,其他等电梯的旅馆客人见到的景象是,我们这群人挤在电梯里

    高唱爱尔兰饮酒歌,而皮区就坐在那儿敲打着琴键(他弹得一手好钢琴)。一小

    时后,旅馆经理终于逮到了我们。这时候,电梯里的群众已经多得挤不下了,因

    此我们爬到屋顶上,对着整个城市引吭高歌。旅馆经理找了两个保镖来终结我们

    的派对,我好不容易才把皮区拖离开这场打斗。那真是疯狂的一夜啊!最后在破

    晓时分,我和皮区在亚特兰大另一端的一家简陋的餐厅中,以柳橙汁举杯互祝。

    皮区让我明白,我在公司里继续做下去会大有可为;当我还是个专案工程

    师,只知道埋头苦干的时候,为我描绘出远景的人正是皮区;靠着他的提拔,我

    才能进入总公司工作;也因为他的安排,我才能回学校拿到企管硕士的学位。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现在竟然面对面彼此大声斥责。

    七点五十分以前,我已经把车停在优尼办公大厦楼下的停车场。皮区和他的

    幕僚霸占了这栋大厦的三层楼。我下了车,从行李箱拿出公事包,今天的公事包

    磅重,因为里面放满了报告和电脑报表。我并不期望能度过美好的一

    天。我皱着眉头,走向电梯。

    “罗哥! ” 有人在后面招呼我。

    我转过身来,萨尔温朝着我走过来。我等着他。

    “你好吗? ” 他问。

    “还好,很高兴又碰面了。”我说,我们并肩走着,“恭喜你,我看到通告,你被任命为皮区的幕僚。 ”

    “谢谢!”他说,“当然,以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

    的去处。”

    “怎么会呢? 皮区会要你每天晚上加班吗? ”

    “不是, 不是这么回事。 ” 他说, 然后他顿了一下, 看看我, “难道你还没有

    听到消息吗? ”

    “什么消息? ”

    他突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除了我们之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尽管我知道已经有人填补了

    他压低嗓门说: “关于这个事业部的消息。 ”

    我耸耸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整个事业部都要被拍卖掉。”他说,“十五楼那儿每个人都紧张得不得了。

    一个星期以前格兰毕亲口告诉皮区,假如他到年底以前还不能提高营运绩效的

    话,整个事业部就会被卖掉。我不知道传言正不正确,不过据说格兰毕特别警告

    皮区,假如事业部卖掉的话,皮区也要跟着走人。”

    “你确定吗? ”

    萨尔温点点头,补充一句:“显然这件事已经酝酿好一阵子了。”

    我们又开始向前走。。假如其他公司买了这个事业部,皮区可能连饭碗都保不住。新老

    起初我的反应是,难怪皮区最近表现得好像疯子一样,他努力的一切目标现

    在都饱受威胁

    板会来一次大清仓,而且一定从高级主管开始下手。

    我的前途又如何呢?我保得住饭碗吗?好问题,罗哥。听到这个消息之前,我还假设如果工厂关闭,皮区或许会为我另外安排出路,通常都是如此。当然,或许新职位不见得尽如人意,我知道目前没有一家优尼集团的工厂短缺厂长,但

    是我以为皮区或许会让我重新做以前的幕僚工作

    过我,说 我的位子,而且皮区对那个家伙很满意。我想起来了,昨天他确实威胁

    我可能会被炒鱿鱼。

    狗屎,三个月后,我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

    “听着, 罗哥, 假如有人问起, 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 萨尔温说。

    然后他就走了。我发现自己独自站在十五楼的走廊上,我甚至都不记得在什

    么时候进了电梯,但是我已经站在这里了。我模模糊糊地记得萨尔温在电梯中说

    了些每个人现在都忙着寄出履历表之类的话。

    我呆呆地看看四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然后才记起这个会议。我朝着大厅

    走去,因为其他人正陆续走进会议室中。

    我走进去,找个座位坐了下来。皮区站在桌子的另一端,前面放着一台投影

    机。他开始讲话,墙上的挂钟正好指着八点钟。

    我环顾四周,会议室里大约有二十人,大多数人都注视着皮区。其中一个…”“……原材料成本总计增

    人 史麦斯,正盯着我。他也是个工厂厂长,我从来都不太喜欢他。一个原因

    是,我讨厌他的作风,他老是不停地宣传他正在进行的新计划,而实际上,他所

    做的事情和其他人根本没什么两样。他现在正瞧着我,仿佛在探测什么,是因为

    我看起来有一点脆弱吗?我怀疑他晓得什么。我对着他瞪回去,直到他转过头

    去,看着皮区。

    当我终于能够专心聆听皮区的谈话时,我发现讲话的人已经换成财务

    长佛洛斯特了。他是个瘦削、满脸皱纹的老头,只要化一点妆,就如同小

    说中的人物再现。

    今天早上听到的消息十分准确,第一季刚刚结束,大家的表现都很糟糕,整

    个事业部现在面临现金周转不足的危机,大家都必须勒紧裤带。

    佛洛斯特报告完之后,皮区站起来,开始发表一段严厉的谈话,说明我们该

    如何应对当前的挑战。我努力想听,但是他讲了开头几句话以后,我的思绪就不

    知飘到何处,只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

    “……当务之急是降低风险……”“……对我们目前的市场形势而言,可以

    “……不必削减策略性花费……”“……必须牺牲……”“……每个地方

    都要提升生产力……”

    银幕上开始闪现一张张投影片上的图表,皮区等人不停地的列举各种数据,我努力尝试,但就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第一季的业绩比去年同期下降了

    加了……”“……现在看看我们的生产时数和标准时数的比例,我们的效率落后

    了

    我不断告诉自己,我必须静下心来,注意听。我伸手到口袋里,想找支笔来

    做笔记。

    “答案很明显,”皮区说,“事业部的前途完全要看我们有没有能力提

    高生产力。”

    但是我找不到笔,于是我又伸手到另一个口袋,掏出雪茄。我瞪着这支雪

    茄,我已经戒烟了,有几秒钟,我想不起来这支雪茄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然后,我想起来了……机器人真的提高了生产力吗?

    两个月前,我正好也穿着身上这件外套。当时工厂情况还不错,我觉得一切

    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出差途中,我在芝加哥的欧海尔机场等候换机。时间还不

    急,因此我走到一家航空公司的休息室里,里面挤满了像我一样的出差旅客。我

    想找个位子坐下来,因此夹在一个个西装笔挺的男士和衣着光鲜的女士中间,四

    处张望,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穿毛衣的男人身上。他坐在灯旁看书,一手拿着

    书,另一手拿着雪茄。他身边恰好有一个空位子,我挤过去准备坐下。就在我将

    要坐下来的时候,我觉得好像认识这个人。

    在全世界最繁忙的商务旅行机场碰到熟人,令我大吃一惊。起初,我不太确

    定这个人真的是他,但是他长得实在太像我认识的物理学家钟纳。当我坐下来的

    时候,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脸上浮现同样的疑惑:我认得你吗?

    “钟纳? ” 我问他。

    “是呀! ”

    “我是罗哥, 记得我吗? ”

    他的表情显示他不太记得。

    “我们是很久以前认识的,当时我还是个学生,得到了一笔奖学金,可以到

    你那儿研读你当时研究的数学模型。记得了吗?当时我留着胡子。”

    他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当然,当然,我记得。罗哥,对

    不对? ”“没错。 ”

    服务生问我要不要喝点东西,我点了一杯威士忌加苏打,并且邀钟纳和我共

    饮。他婉言谢绝了,因为他的班机很快就要起飞了。

    “近来好吗? ” 我问。

    “很忙。 ” 他说, “非常忙。 你呢 ? ”

    “和你一样。 我在等候去休斯敦的班机, 你呢? ”

    “纽约。 ” 他说。

    他似乎觉得这种闲扯有点无聊,露出想结束谈话的表情。大家沉默了几秒

    钟。碰到谈话中断的时候,我很习惯开口讲话,打破冷场(而且往往控制

    不住自己)。

    “真有趣,当时我处心积虑想进入学术界做研究,结果却进了工商界。”我

    说, “我现在是优尼公司的厂长。 ”

    钟纳点点头,似乎提起一点兴趣了,他喷了一口烟,而我继续讲话,要让我

    继续讲话毫不困难。

    “我现在要去休斯敦,是因为我们加入了一个制造商公会,而公会邀请优尼

    公司在年度大会的座谈会上谈谈机器人。优尼公司要我代表公司去座谈,因为我

    的工厂对于应用机器人最有经验。 ”

    钟纳说:“原来如此,那么这是一场技术性的讨论啰

    “商业成分更重一点。 ” 我说, 然后我想起来, 可以拿一样东西给他看, “等

    一下……”我打开腿上的公事包,拿出公会寄给我的议程。

    器人:……由使用者和专家共同讨论工业用机器人对美国制造

    年代美国 世纪 机 “就是这份东西。”我说,然后念给他听, “《

    生产力危机的解决方》

    业带来的影响。 ”

    但是,当我转头望着他的时候,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以为他是个学

    者,根本不了解商业世界。

    他问:“你说你的工厂使用机器人?”

    “对, 有几个部门使用。 ” 我说。

    “机器人真的提高了你们的生产力吗? ””你的人力成本也没有降低……再加上假如公司也没有多卖出一些产品

    “当然啦。 ” 我说, “我们有呃……” 我望着天花板, 想着正确的数字。 “我”钟纳问,“那么你的工厂因为装设了几部机器人,就多赚了

    们有个部门的生产力提升了

    “真的,的钱?真是不可思议。”

    我禁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呃……不是。”我说,“真这么顺利就好了!但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

    瞧,只有一个部门的生产力提高了

    钟纳看着他的雪茄,然后在烟灰缸里把雪茄弄熄了。

    “那么, 生产力并没有真的提高。 ” 他说。

    我感觉我的笑容僵住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说。

    钟纳故意倾过身来,神秘地说:“我问你,在你装了机器人之后,你的工厂

    每天能多完成一个产品吗?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我 喃地说:“呃,我得查一下数字……”

    “你开除了任何人吗?”他问。

    我往后靠,看着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指我们有没有裁员吗?因为装了机器人的缘故。”我说,“不,我们和

    工会之间有个谅解,就是我们不会因为生产力改善而裁掉任何人,我们把员工调

    去做其他工作。当然,生意不好的时候,我们会裁员。”

    “但是机器人本身并没有减少你们的人力成本。 ” 他说。

    “没错。 ” 我承认。

    “那么, 请问你们的存货降低了吗? ” 钟纳问。

    我轻笑几声。“嘿,钟纳,你在干吗?”我问他。

    “只要告诉我就好。 ” 他说, “存货的数量下降了吗? ”

    “单凭印象的话,我必须说我想没有下降,但是我真的得查一查数字

    才会晓得。”

    钟纳说:“假如你喜欢的话,就去查查数字,但是如果存货没有下降……而

    显然没

    有,因为你们每天并没有多运一些产品出去,那么你就不能说,机器人提高了工

    喃,每个零件的平均成本也大

    厂的生产力。 ”

    我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电梯之中,而钢缆突然断裂,我的胃中一阵翻滚。

    “是啊, 我有一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 我说, “但是我的效率提高了, 成本也

    下降了。 ”

    “这样吗? ” 钟纳问, 他合起书本。

    “当然啦。事实上我们的生产效率平均超过

    幅下降。现在这个年头,想要保持竞争力,你就必须尽一切的努力提升效率,削

    减成本。 ”

    我的酒来了,服务生把酒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我给了她五美元,等

    着她找钱。

    “既然效率这么高, 你一定经常使用机器人了。 ” 钟纳说。

    “当然啦。我们必须如此,否则产品的单位成本就会上升,效率再度下降。

    不只是机器人如此,对我们其他的生产资源而言,情况也一样。我们必须保持高

    效率的生产, 并且维护我们的成本优势。 ”

    “真的吗? ” 他说。

    “当然, 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们没有问题。 ”

    “原来如此。 ” 他说, 然后他露出微笑, “好了吧! 说实话, 你的存货直线上

    升, 对不对? ”

    我瞪着他,他是怎么晓得的?

    “假如你是指我们的在制品……”

    “我是指所有的存货。 ” 他说。

    “呃, 这要看情形而定, 没错, 有些地方存货是很多。 ”

    “而且每件事都落后进度了。 ” 钟纳说, “你没有办法准时出货。 ”

    我告诉他:“我承认,我们在如期交货这件事情上,碰到很多问题。近来,这变成了我们和客户之间的严重问题。 ”

    钟纳点点头,仿佛他早就料到了。

    “且慢……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 ” 我问他。

    他的脸上又露出微笑。“只不过是我的预感罢了,而且我在很多工厂里面都快地啜了一口,然

    看到过类似的症状,你们不是唯一有问题的工厂。”

    我说: “但是, 你是个物理学家, 不是吗? ”

    “我是个科学家。 ” 他说, “也可以说, 目前我正在研究组织的科学, 尤其是

    制造业的组织。”

    “我不晓得还有这样一门科学。 ”

    他说:“现在就有了。”

    “无论你正在研究什么,你刚刚点出了我们最严重的几个问题,我必须承认

    这点,你怎么会……”

    我说了一半,就停下来,因为钟纳以希伯莱语发出了几声感叹,然后从裤袋

    中掏出一个旧表。

    “抱歉, 罗哥, 假如我不快点的话, 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 他说。

    他站起来,准备拿外套。

    我说:“真可惜,我对你说的事情很感兴趣。”

    钟纳停了一下。“嗯,假如你开始思考我们刚刚讨论的事情,或许你可以让

    工厂摆脱目前的困境。 ”

    “嘿,或许我给你的印象错误,我们的确碰到几个问题,但是我可不会说工

    厂目前陷入困境。”我告诉他。

    他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心里想,他完全明白状况。

    我听到自己在说:“我还有一点时间,干脆我陪你走到登机门好了,不知道

    你介不介意? ”

    “没关系, 没关系。 但是, 我们得赶快。 ” 他说。

    我站起来,抓起外套和公事包,我的酒还等在那儿。我很

    后就把它丢下不管。钟纳已经侧身朝着门口挤过去,他停下来等我跟上去。然

    后,我们一起走入机场长廊,大家都行色匆匆,钟纳也开始快步向前走,我好不

    容易才跟上他的脚步。

    我告诉他:“我很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怀疑我的工厂有问题呢?”

    “你自己告诉我的。 ” 他说。

    “我没有哇! ”“罗哥! ” 他说, “从你的话中清楚透露出来的是, 工厂的营运绩效并不如你

    以为的那么好。恰好相反,你所经营的是一座很没有效率的工厂。”

    “但是,数字上显示出来的情况却不是如此。难道你是想告诉我,我的下属

    报告我的信息都错了吗……他们对我撒谎,还是怎么样?”我问。

    “不是。 ” 他说, “他们不太可能对你撒谎, 但是你的数据却绝对说了谎话。 ”

    “好吧, 有时候, 我们会把数字修饰一下, 但是每个人都玩这种把戏。 ”

    “这不是重点。”他说,“你以为你在经营一个很有效率的工厂……但

    是你错了。”

    “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 我的想法和大多数其他的经理没有两样。 ”

    “完全正确。 ” 钟纳说。

    “这又是什么意思? ” 我问, 开始有一点受辱的感觉。

    “罗哥,如果你和世界上其他人几乎没什么两样,你毫不质疑地就接受了很

    多事情, 表示你没有真正地思考。 ” 钟纳说。

    我告诉他:“钟纳,我每天都不断地思考,这是我的工作的一部分。”

    他摇摇头。“罗哥,再告诉我一次,为什么你认为机器人带来了很大

    的改善? ”

    “因为它们提高了生产力。 ” 我说。

    “那么, 生产力究竟是什么? ”

    我沉吟片刻,努力回想,然后告诉他:“根据我们公司的定义,有一个公式

    可以算出生产力,大致是以每个员工所产生的附加价值……”

    钟纳再度摇头。“不要管你们公司怎么定义,那不是生产力的真正意义所

    在。暂且忘掉那些公式和定义,根据你自己的经验,用你自己的话告诉我,怎么

    样才算是有生产力? ”

    我们匆匆走过一个转角。我看到前面就是金属探测器和警卫,我想要停下脚

    步,向他道别,但是钟纳却没有慢下来。

    “只要告诉我,怎么样才算有生产力?”他一边走过金属探测器,一边

    再问了一次,然后从另外一端回过身来说,“对你个人而言,生产力的意

    义究竟是什么?”力

    我把公事包放在输送带上,跟着他走过去。我很好奇,他究竟想听到

    什么答案?

    我在另一头告诉他:“我猜生产力代表我在工作上有所成就。”

    “完全正确! ” 他说, “但是你根据什么来说你有所成就? ”

    “根据目标。 ” 我说。

    “对了! ” 他伸手到衬衫口袋里, 掏出一支雪茄递给我。

    “恭喜!生产力高的时候,就表示你根据目标完成了一些事情,对不

    对 ? ” 他问。

    “对! ” 我一边说, 一边拿起公事包。

    我们快步走过一个又一个登机门,我努力跟上钟纳的步伐。

    他说:“罗哥,我的结论是,生产力是把一个公司带向目标的行动。每个能

    让公司更接近目标的行动都是有生产力的行动。每个不能让公司更接近目标的行

    动都没有生产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 但是……钟纳, 这只是普通常识。 ” 我对他说。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 他说。

    我们停下脚步。我看着他把机票交给柜台服务人员。

    “但是,你把一切都简单化了,你什么都没告诉我。我的意思是,假如我朝

    着目标迈进,那么我就有生产力,假如我没有朝着目标迈进,那么我就没有生产

    这又怎么样呢? ”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除非你知道目标是什么,否则生产力就毫无意义可

    言。 ” 他说。

    他拿回机票,开始朝着登机门走去。

    我说:“好吧,那么你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公司的目标之一是提高效

    率,因此,只要我提高效率,我就有生产力。这很合逻辑。”

    钟纳停住不动,转过身来。

    他问我:“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吗?”

    “当然啦, 我需要提高效率。 ” 我说。

    “不,你的问题不是这个。”他说,“你的问题是,你根本不晓得目标是什么。顺便提一句,无论是什么公司,目标都只有一个。”

    他的话令我如坠入五里云雾。钟纳又开始朝着登机门走去,似乎其他人都已

    经登机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留在候机室中。我仍然跟着他。

    “等一等! 你刚刚讲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目标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

    的目标是什么。 ” 我告诉他。

    我们已经走到机门了,钟纳转过身来,机舱中的空中小姐看着我们。

    “真的吗? 那么就告诉我, 你们工厂的目标是什么? ”

    “我们的目标是发挥最大的效率, 生产出产品。 ” 我告诉他。

    “错误。 ” 钟纳说, “不对, 你们真正的目标是什么? ”

    我茫然地瞪着他。

    空中小姐倾过身子来。“你们两位要搭这班飞机吗?”

    钟纳对她说: “请稍等一下。 ” 然后回过头来, 对我说: “别这样, 罗哥! 快

    点! 告诉我, 你真正的目标是什么, 假如你真的晓得的话。 ”

    “权力? ” 我提议。

    他惊讶地看着我。“呃,……不算太差,但是你不会只因为制造东西就获得

    权力。 ”

    空中小姐生气了。“先生,假如你不登机的话,你必须回机场去。”她冷冷

    地说。

    钟纳置若罔闻。“罗哥,除非你知道目标是什么,否则你就无法了解生产力

    的真正意义。在你了解生产力真正的意义之前,你只不过是在玩一堆数字游戏和

    文字游戏罢了。”

    “好吧, 那么目标是市场占有率。 ” 我说。

    “是吗? ” 他问。

    他走向机舱。

    “嘿! 你不能告诉我吗? ” 我大喊。

    “想一想吧, 罗哥。 你可以自己找出答案。 ” 他说。

    他把机票交给空中小姐,看着我,然后挥手道别。我举起手来,向他挥别,才发现手上还拿着他给我的雪茄。我把雪茄放在外套口袋中。当我再度抬头向上

    看的时候,他已经进了机舱。一个不耐烦的服务员走出来,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她要关掉登机门了。“

    不完

    全像外国话,而是好像一种我过去懂得的语言,但是现在却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

    点印象。这些名词听起来都很熟悉,但是现在我却不明白它们真正的意义是什

    么,只不过是一堆文字罢了。

    你只不过是在玩一堆数字游戏和文字游戏罢了。

    在欧海尔机场里,我的确尝试了几分钟,认真思考钟纳所说的话。对我而

    言,他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有些观点很不错,但是,结果就好像和另外一个世

    界来的人谈话一样,实在不知所云。我只好把他的话抛在脑后,我必须去休斯敦

    讨论机器人的问题,该去赶飞机了。

    这是支好雪茄。

    在烟草鉴赏家眼中,这支在我的外套中放了几个星期的雪茄,或许太干了一

    点,但是,在皮区召开的大会中,我仍然愉快地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回想和钟纳

    那次奇怪的会晤。

    那次会面真的比这个会议更奇怪吗?皮区站在我们前面,用一根长长的木制

    教鞭,指着图形中央。投影机射出的光线中,阵阵烟雾缭绕。坐在我对面的家伙

    热切地敲打着手中的计算机。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在专心听讲,或记笔记,或

    做评论。

    致的参数……营收的根本……优势矩阵……营运指标……”

    我完全不晓得现在在讨论什么,他们的话听起来仿佛是不同的语言

    目标是什么?我没有立即回工厂,而是开车闲逛了一

    现在,我很好奇:钟纳的想法是不是比我当初的想法更接近事实。因为当我

    看着会议室中一张张脸孔时,我的直觉是,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真正晓得自己在

    干什么,就好像巫医并不真懂得行医一样。我们这个族群已经快灭绝了,而我们

    还在巫教仪式的烟雾中手舞足蹈,想要驱逐让我们病入膏肓的邪魔。

    我们真正的目标是什么?这里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根本问题。皮区高喊着如

    何削减成本和提高“生产力”指标等口号,史麦斯则随声附和。这里有哪个人真

    的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十点钟的时候,皮区宣布休息。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出去上洗手间,或喝

    杯咖啡。我坐着不动,直到人都走光。

    我到底在这里干什么?我很怀疑,坐在房间里开会究竟能带给我(或我们中

    间任何一个人)什么好处。这个计划要开一整天的会,能让我的工厂更有竞争

    力,能挽救我的工作,或是帮得了任何人吗?

    我受不了了,我甚至连生产力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在这里开会岂不

    是浪费时间吗?想到这里,我开始把文件塞进公事包里,合起公事包,然后静静

    地起身走出去。

    起初我很走运,一直走到电梯口,还没有人对我说什么,但是等电梯的时

    候,史麦斯大步走过来。“你不是要逃掉这个会吧,罗哥?”他问。

    起先,我考虑根本不理睬他,但是后来我怕史麦斯会故意向皮区打小报告。

    因此我说:“我非得离开不可,工厂里有点事情要我亲自回去处理。”

    “怎么了? 发生紧急状况吗? ”

    “可以这么说。 ”

    电梯门恰好开了,我走进去。史麦斯走开时,脸上还带着奇怪的表情。电梯

    门关起。

    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皮区可能会因为我在开会半途离开而炒我鱿鱼。但是

    当我走向停车场去拿车的时候,我的心态是,就算被炒鱿鱼,也不过是把原先可

    能要持续三个月的焦虑缩短罢了,最后我可能仍然要卷铺盖走人。。我开车沿着一条路走下去,直

    到我感到厌烦了,才转到另外一条路去。几个钟头过去了,我不在乎自己身在何的大铁盒子。我知道,里面有大约

    处,我只想待在外面。偷来的自由令我雀跃不已,直到最后我开始觉得无聊。

    开车的时候,我尽量不去想工作上的问题。我想清理一下脑子。今天天气很

    好,晴空万里,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尽管依然春寒料峭,大地还呈现着一片黄

    褐色,却是个逃会的好日子。

    我还记得快回到工厂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发现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就

    在我把车子慢下来,准备转弯驶进停车场大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不对(我不知

    道该怎么形容)。我看看工厂,把脚踩上油门,又继续前进。我肚子饿了,也许

    应该先吃点东西。

    其实真正的理由是,我还不想被其他人找到。我需要思考,但是假如我现在

    就回办公室,我绝对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一英里之外,就有一家小小的比萨店。我看到他们还在营业,就停了车,走

    进去。我很保守,点了个中号比萨,加上了双层乳酪、意大利肉肠、美式腊肠、蘑菇、青椒、橄榄、洋葱,还有……嗯,撒上鳀鱼粉。在等待比萨送来的时候,我受不了收银机旁架子上那堆零食的诱惑,又吩咐经营小店的西西里人给我装了

    几个纸袋的下酒花生米、玉米片,后来又点了一些硬饼干。痛苦反而令我食欲大

    增。

    但是,出现了一个问题,没办法以汽水送花生米下肚,必须有啤酒才对味。

    你猜我在冷藏柜里看到什么东西,当然平常我是不在白天喝酒的……但是我看着

    那冰凉的啤酒罐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管他的! ” 我拿了半打啤酒。

    花了十四块六毛四后,我带着午餐走出餐厅。

    就在工厂对面,公路的另一边,有一条石子路,直通到小山坡上,然后可以

    通往半英里外的一个小车站。我一时冲动,来个急转弯,别克车跳着驶离了公

    路,开上石子路,还好我手脚够快,才没有让比萨掉下来。我一路上山,一路尘

    土飞扬。

    我停下车子,解开衬衫纽扣,脱掉领带和外套,打开我的午餐。

    往下一望,在公路对面不远处,就是我的工厂,矗立在田野中一座没有窗户

    名值日班的工人正在工作,他们的车子就存放以低成本买来的所有零件。我们现在存了什么东西呢?

    停在停车场上。我看着一辆卡车倒车停在卸货仓前。这些卡车运来了工人和机器

    制造产品所需要的材料。在另外一边,更多的卡车载满着他们所生产的物品,准

    备运出去。以最简单的话说,这就是工厂里每天不断发生的事情,而我的责任就

    是管理这些事情。

    我开了一罐啤酒,开始向比萨进攻。。我知道这座工厂其实刚建好十四年,而且很可能没有办

    工厂看起来仿佛一个地标,就好像从过去到现在,它都一直矗立在那儿,将

    来也会一直矗立在那

    法再活那么久。

    那么,我的目标是什么呢?

    我们该做哪些事情呢?

    令这座工厂一直运转的究竟是什么呢?

    钟纳说,目标只有一个。我不明白,怎么可能呢?在我们的日常营运流程

    中,要做许许多多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很重要。不管怎么样,至少大多数的事

    情都很重要,否则我们当初就不会做这些事情了。这些事情应该全都可能是我们

    的目标。

    我的意思是,举例来说吧,制造业中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就是购买原料。

    我们必须有这些材料才能生产,而且我们必须以最低的成本取得材料,因此在采

    购上达到成本效益,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顺带提一句,这比萨真是美味透顶。我正在享受第二片比萨时,脑中响起一

    个声音:但是,这是你的目标吗?在采购上发挥成本效益,是这个工厂存在的理

    由吗?

    我忍不住笑起来,差一点呛着。

    对呀,采购部门那些聪明的白痴一定把这个当成目标,他们租了一堆仓库来

    个月存量的铜线,个月存量的不锈钢钢板,应有尽有。他们把数以百万计的资金套牢在这批以绝

    佳的价格买来的材料上。

    不,从这个角度看来,合乎经济效益的采购绝对不是这个工厂的目标。

    我们还做了哪些事情呢?我们雇用员工,工厂里雇了几百名员工,整个优尼吗?重点不就在这里吗

    公司则有几万名员工。我们这群员工应该是优尼公司“最宝贵的资产”,公关人

    员曾经在公司年报中如此形容。撇开这些空话不谈,假如没有各方面的优秀人

    才,公司的确没有办法运作。

    就我个人而言,我很高兴工厂提供了就业机会,能够稳定地支付薪水,这是

    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提供人们就业机会当然不会是工厂生存的理由。因为,我们到目前为止,也裁掉了不少人。

    而且,即使优尼公司和日本公司一样,采取终身雇用制,我仍然不敢说公司

    的目标是提供就业机会。很多人似乎喜欢把这个当成目标(政客和只热衷扩大自

    己势力范围的部门经理就是这种人),但是我们盖工厂不只是为了付薪水,以及

    让人们有事可做。

    好吧,那么首先,我们为什么要盖工厂呢?

    我们盖工厂是为了生产产品。为什么这不是我们的目标呢?钟纳说不是。但

    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我们是家制造公司,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制造产品,不是

    生产产品?为什么我们还有别的目标呢?

    我又想了想最近听到的时髦名词。会不会是质量呢?

    也许正是质量。假如你不能制造出高质量的产品,结果就只是得了一次昂贵

    的错误经验。你必须制造出高质量的产品,以符合客户的要求,否则不用多久,你就会被淘汰。这是在优尼公司学到的教训。

    但是我们已经得到教训了。我们大力提升品位,为什么工厂的前途还是岌岌)这样的公司却 可危呢?假如目标真的是质量,为什么像劳斯莱斯

    濒临破产呢?

    单单质量,不可能成为我们的目标。质量很重要,但质量不是目标。为什么

    呢?因为成本吗?

    假如低成本的生产很重要,那么效率似乎应该是答案。好吧,或许应该两者

    兼顾:质量和效率,两者携手并进。这样,我们所犯的错误越少,修修补补的工

    作就越少,成本也就会降低,以此类推。或许钟纳就是这个意思。

    “有效率地产出高质量的产品” , 这一定就是我们的目标, 听起来很棒。 “质

    量”和“效率”这两个名词都很响亮而且合乎潮流。我坐回车子上,打开另一罐啤酒。比萨已经全都下肚,变成了美好的回忆。

    有片刻的时间,我觉得很满足。

    但是,还是有点不对劲,不是午餐不消化的问题。有效率地产出高质量的产

    品,听起来似乎是个好目标,但是这个目标能够让工厂一直经营下去吗?

    脑中想到的几个例子,令我十分不安。假如目标是有效率地产出高质量的产

    品,那么为什么大众汽车公司

    本生产出来的高质量产品。再回顾过去,为什么道格拉斯公司(

    制造

    制造

    型客机?就我所知,不再制造金龟车呢?那是个以低成)不再

    是很好的飞机。我敢打赌,假如他们继续

    ,今天的生产效率会更高。

    因此,以有效率的方式来产出高质量的产品还不够,一定还有其他目标。

    但是,是什么呢?

    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注视着我手上的铝制啤酒罐光滑的表面。大批量生产

    的技术真了不起。想想看,不久以前,这个啤酒罐还是地底下的矿石,由于我们

    研究出一些技术和工具,于是就把矿石变成重量轻、可处理的金属,让你能一次

    又一次地重复使用。真是惊人!

    且慢! 我还在想, 我想通了!

    真正的答案就在技术,我们必须在技术上保持领先,这对我们公司很重要。

    假如我们不能赶上技术发展的速度,我们就完了。所以,这才是我们的目标。

    但是,再仔细一想,又不对了。假如技术是制造业真正的目标,那么为什

    么企业中大多数的重要职务都不是由研究发展部门的人担任?为什么在我

    看过的每一份公司组织图上,研究发展部门总是屈居一旁?假定我们真的拥有了

    所有最先进的机器,我们就因此得救了吗?不,不会。所以,技术很重要,但是

    技术不是目标。

    或许,目标是效率、质量和技术三者相加。但是,这不就等于重复了那句老

    话:“我们有很多重要的目标”吗?这不但有违钟纳的说法,而且也等于什么都

    没说。

    我百思而不得其解。

    我往下望,在工厂的大铁盒子前面,有一个玻璃和混凝土合成的小盒子,也万美元的制成品存货,全都是以最新的技术、就是办公室所在地。我的办公室就在左前方,我几乎可以瞥见我的手推车上成叠

    的电话留言。

    好吧,我举起啤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当我再低头望的时候,我看到了在

    工厂后面,另外有两栋狭长的建筑,那是我们的仓库,装满了备用零件以及我们

    还没卖出的货。我们有价值

    等着有人把它买走。

    高效率生产出来的高质量产品,现在全都躺在纸盒子里,连同保证卡一起被密封

    住,还带着一种工厂的原始气味

    原来如此,优尼公司开办这家工厂,显然不仅仅是为了把仓库填满,“销

    售”才是我们的目标。

    , 不是吗?

    但是,假如目标是销售,为什么钟纳说市场占有率不是目标呢?就目标而

    言,市场占有率甚至比销售还要重要。假如你们的市场占有率拔得头筹,你们就

    有了同业中最辉煌的销售业绩,只要掌握市场,就万事

    或许不然。我还记得一句老台词:“我们虽然亏钱,但是我们会以量取胜。”

    有些公司为了出清库存,而做赔本生意,或是只赚一点点钱,优尼公司就经常如

    此。你可以占有广大的市场,但是假如不赚钱,谁睬你呢?

    钱。当然,钱很重要。皮区要我们关门大吉,就是因为我们花了公司太多钱

    了,所以,我必须想办法减少公司的亏损……

    且慢,假定我做了一件聪明绝顶的事,因而停止亏损,平衡收支,这样就能

    挽救工厂吗?长期而言,还是无济于事。我们盖这座厂,不只是为了平衡收支,优尼公司不单单是因为能平衡收支而在业界立足。公司的存在是为了赚钱。

    现在我明白了。制造业的目标应该是赚钱。

    还会有什么原因使得老格兰毕在 年创办这家公司,推出经过改良的煤

    炭炉呢?是因为对器具的热爱吗?是为百万人带来温暖与舒适的慈悲胸怀吗?不

    是。老格兰毕所以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赚钱。他成功了,因为这种炉子在当时算

    是很稀奇的产品。后来,投资人给了他更多的资金,希望能从中分杯羹,而老格

    兰毕也借此机会,又赚了更多的钱。

    但是,赚钱是唯一的目标吗?所有这些我一直担心的事情,又怎么说呢?

    我伸手到公事包中,拿出黄色记事本,再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支笔。以后,我列出所有人们认为是目标的项目:采购发挥成本效益、雇用好的人才、高

    科技、生产高质量的产品、销售高质量的产品、提高市场占有率。我甚至还加上

    其他项目,如良好的沟通和顾客满意度,等等。

    所有这些都是事业经营成功的根本要素,有了这些要素,公司才能赚钱。但

    是,这些条件本身不是目标,它们只是达到目标的方法而已。

    我怎么能这么肯定呢?

    我不见得很肯定,但是把“赚钱”当做制造业的目标似乎是个不错的假设。

    因为,假如公司不赚钱,那么单子上任何一个项目都变得一文不值了。

    假如公司不赚钱,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假如公司没有办法制造和销售产品,履行合约,出售资产,或靠其他方法赚钱,那么这家公司就完了,没有办法继续

    运作。赚钱一定就是我们的目标了,没有其他事情能取代它的地位。无论如何,我必须推出这个假设。

    假如目标是赚钱,那么以钟纳的话来说,也就是能让我们朝着赚钱的方向迈

    进的行动就是有生产力的行动,不能让我们赚钱的行动就没有生产力。过去几

    年,我们的工厂都一直远离赚钱这个目标,因此如果要挽救工厂,我必须让它更

    有生产力,我必须让这座工厂为优尼公司赚钱。对于目前的状况而言,这是个过

    于简单的叙述,但却是正确的说法。至少,我开始抓到一点逻辑了。

    挡风玻璃外的世界明亮而清冷。阳光似乎越来越强了,我环顾四周,仿佛刚

    刚才从漫长的昏睡中清醒过来。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但是对我而言,此刻却

    又好像出现了全新的面貌。我吞下最后一口啤酒,突然觉得该回去了。工厂到底赚不赚钱?

    当我把别克汽车停在工厂停车场的时候,手表指针正指着四点三十分。我今

    天很有效地逃离了办公室。我伸手拿公事包,然后下车。办公室大楼似乎一片死

    寂,仿佛突袭之前的宁静。我知道他们都在里面等着我,准备随时扑过来。我决

    定让每个人都大失所望,先绕到工厂去,我只是想以崭新的眼光,看看周围的一

    切。

    我走向通往工厂的大门,然后走进去。我从公事包中拿起我一向随身

    携带的护目镜,墙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堆安全帽,我偷了一顶,自己戴上,然后走进去。

    当我转个弯,走进其中一个作业区的时候,三个正坐在长凳上看报纸闲聊的

    家伙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人看到我,用肘部推了推其他人。他们立刻把报纸折

    起来收好,动作干净利落,就好像一条蛇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草丛中溜走一般。三

    个人顿时正经起来,镇定地分头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走回去工作。

    要是我过去可能会放过他们,但是今天这可把我惹火了。该死,这些工人明

    明知道工厂现在景况不佳,我们已经裁掉这么多人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你以

    为人人会因此更拼命工作来挽救这个工厂,但是这里却偏偏有三个每小时领十二

    美元工资的家伙,坐在那儿偷懒。我跑去找他们的领班理论。

    我告诉他有三个工人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干,他给了我一些借口,说他们大

    致能跟上进度,只是坐在那里等零件送来。于是我告诉他:“假如你没有办法让他们认真工作,我会把他们调到其他部

    门去。现在赶快找点事情让他们做。假如你不能好好用人,你就会失掉这些人,听懂了没有? ”

    我离开后,回头看见领班吩咐这三个家伙把一些材料从走道的一头搬到另一

    头,我知道他可能只不过找点事来让他们做做,但是管他的,至少这三个家伙现

    在忙着工作。假如我不吭声,谁知道他们会在那儿坐多久。

    我猛然想到:这三个家伙现在有事做了,但是这会帮助我们赚钱吗?他们可

    能在工作,但是他们现在有生产力吗?

    我真想回去告诉领班,想办法让这几个家伙真的生产出一些东西。但是,也

    许他们目前真的无事可做,而且,即使我能把这几个家伙调到能让他们发挥生产

    力的部门,我又怎么知道这样做能帮我们赚钱呢?

    真是奇怪的想法。

    我能够假定要人们工作和让公司赚钱是同一件事吗?我们过去都抱着这种想

    法。我们的基本原则是,让所有的人员和设备都不断地工作,不停地想办法催赶

    产品出门;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寻找一些工作出来;当我们实在找不出工作的时

    候,就调动人员;而当我们把人员调来调去,但他们还是无事可做的时候,我们

    就裁员。

    我环顾四周,大多数的人都在工作,游手好闲的人是少数的例外,几乎每个

    人每时每刻都在工作,但是我们却不赚钱。

    有个阶梯弯弯曲曲地沿着墙壁,向上延伸到一部起重机。我爬上去,站在平

    台上俯瞰整个工厂。

    每时每刻,这里都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几乎我所看见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一

    个变数。假如你细想起来,这座工厂(或任何一座工厂)的复杂度实在会令人脑

    筋错乱。现场的情势不断改变,我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工厂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工厂所采取的任何措施对于我们赚钱的目标而言,究竟是有生产

    力,还是没有生产力呢?

    答案应该就在我手上沉甸甸的公事包里。公事包里装满了刘梧为今早的会议

    准备的各种报告和报表。我们的确有各种衡量指标,我们也假定这些数据能告诉我们究竟我们有没有

    生产力,但是,结果数据告诉我们的却是像某个人是否依照我们付他的工资,做

    满他的“工作”时数;数据也告诉我们每小时的产出是否符合我们为这个工作所

    设定的标准;数据还告诉我们“产品成本”、“直接人工差异”等诸如此类的事

    情。但是,现在我怎么样才弄得清楚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是真的能为我们赚钱,还

    是我们不过是在玩会计游戏而已?这中间一定有一些关联,但是我该如何找出它

    们之间的关系呢?

    我走下楼梯。也许我只需是赶快贴张公告,斥责在上班时间内看报的行为就

    好了。但是这样就能让我们转亏为盈吗?

    当我终于踏入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钟,原本可能在等候我的人大半

    都离开了。法兰可能是最早下班的几个人之一,但是她留了一堆字条给我,几乎

    把电话筒都盖住了。大半的留言似乎都来自皮区,我想他知道我逃会了。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电话筒,拨了他的号码。老天爷大发慈悲,电话铃响

    了两分钟,都没有人接电话。我静静地吁了一口气,挂断电话。

    回到椅子上,望着窗外的落日余晖,我继续思考衡量指标的问题,以及我们

    用来评估绩效的所有方式,例如,工作是否跟上进度、交货是否准时、存货的变

    化、总销售额、总支出等。想要晓得我们赚不赚钱,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

    门外轻轻地响起敲门声。

    我打开门,是刘梧。

    我先前提到过的,刘梧是工厂的财务长。他是个大腹便便的长者,还有两年

    就要退休了。他依着会计师的传统,戴着副胶边老花眼镜,即使身着昂贵的西

    装,他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一点古板。早在二十年前,他就从总公司调来这里工

    作,如今头发已经花白了。我想他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去参加会计师大会,然后好

    好地放松一下。他大多时候都温文有礼,但是假如有人捉弄他,他就会完全变了

    一个人。

    “嗨! ” 他站在门口和我打招呼。 我招手让他进来。

    他说:“我只是来告诉你,皮区下午来过电话。你不是应该和他一起开会吗? ”

    “皮区想要什么? ” 我问, 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需要更新的数字。 ” 他说, “好像因为你不在那儿, 他有点恼怒。 ”

    “你把他需要的数字给他了吗? ” 我问。

    “对, 大部分的数字。 ” 刘梧说, “我把数字送出去了, 他应该明天一早就会

    收到。 大部分的数字都和我给你的差不多。 ”

    “其他数字呢? ”

    “我还需要再整理一下, 明天应该弄得出来。 ” 他说。

    “送出去以前, 先给我看看, 好吗? 让我知道一下。 ”

    “没问题。 ” 刘梧说。

    “嘿! 你现在有空吗? ”

    “有,什么事?”他问,或许期待我会告诉他我和皮区之间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

    “坐下。 ” 我告诉他。 刘梧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我沉吟片刻,想要找到恰当的字眼。刘梧期待地等着。

    “我只是要问你一个简单而基本的问题。 ” 我说。

    刘梧微笑着说: “我喜欢这样的问题。 ”

    “你觉得我们公司的目标是赚钱吗? ”

    他猛然大笑。“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他问,“你故意设计这个问题来捉弄

    我吗? ”

    “不是, 只要回答我就好。 ”

    “我们的目标当然是赚钱! ” 他说。

    我重复了一次:“那么,公司的目标是赚钱,对不对?”

    “对。 ” 他说, “我们也必须生产产品。 ”

    “等一等。 ” 我告诉他, “生产产品只是达到目标的手段。 ”

    我对他分析了我的基本推论,他专心聆听。刘梧是个聪明的家伙,你不需要

    解释每个细节,他就已经明白了。最后,他同意我的看法。“那么,你想说的是

    什么?”能赚到那 万美元?你只花了

    万美元。 ”

    “我们怎么知道工厂有没有赚钱呢? ”

    “有很多方法。 ” 他说。

    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和我大谈销售总额、市场占有率、获利率和股利等

    等。最后,我抬起手来制止他。

    我说:“这样说好了,假定你必须重写教科书,假定你手上没有这些名词,你必须一边写一边自己编造出这些名词,那么为了晓得我们有没有赚钱,你最少

    需要几个衡量指标? ”

    刘梧以一根手指支着头,低头沉思。

    “呃,你得找到几个绝对指标,这些指标能以美元、日元或任何货币告诉你,到底你赚了多少钱。 ” 他说。

    “就好像净利这样的指标,对不对?”我问。

    “对, 净利。 ” 他说, “但是这个指标还不够, 因为绝对指标不会告诉你太多

    的事情。 ”

    万或

    “喔, 这样吗? ” 我说, “假如我已经知道我赚了多少钱, 我为什么还需要知

    道其他事情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把所有收入加起来,然后减掉开支,就得

    到净利,我还需要知道什么呢?假定我已经赚了

    在那一刹那间,刘梧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什么,仿佛在说我真蠢。

    他回答:“好吧,假定你全算好了,得出 万美元的净利,一个绝对的

    衡量指标。随便一看,好像真的是一大笔钱,仿佛你真赚了那么多,但是你一开

    始的时候,投下了多少钱呢?”他顿了一下,“明白了吧?你要花多少成本,才

    倍。这样算是非常好的成绩。但是,假定你最初投下了

    万吗,那么你赚的钱就是你投下去的钱的

    亿美元,而你只不

    过赚了 万美元, 那就实在太差劲了。 ”

    “好, 好, 我问这个问题, 只不过想更确定一点。 ” 我说。

    “因此, 你需要一个相对指标。 ” 刘梧继续说, “就是像投资回报率……也就

    这样的指标,拿你所赚的钱和你投下的资金来做 是

    个比较。 ”

    “好,有了这两个指标,我们应该就很清楚公司整体营运状况了,对不对?”我问。

    刘梧几乎要点头了,接着他的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这个……”他说。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你知道吗?有可能公司的净利和投资回报率都很不错,但是仍然破产了。”

    他说。

    “你的意思是说现金周转不灵了。 ” 我问。

    “完全正确。 ” 他说, “现金流量不够是令许多企业垮台的幕后杀手。 ”

    “所以, 你必须把现金流量当成第三个指标? ”

    他点点头。

    “对啊,但是假定你全年中每个月都有充裕的现金进来,足以应付开支,假

    如你的现金很充裕,那么现金流量就不成问题。”我告诉他。

    “但是, 假如现金不够, 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 刘梧说, “现金流量

    是企业生存的指标:保持一定的现金,你就没事;低于那条界线,你就死定了。”

    我们相互凝视。

    “这正好就发生在我们身上,对不对?”刘梧问。

    我点点头。刘梧看着别处,静默不语。

    然后, 他说: “我就知道迟早会发生这种事情。 ”

    他顿了一下,又回过来看着我。“我们的情形如何?皮区说了什么

    吗?”他问。

    “他们在考虑关掉这座工厂。 ”

    “我们会被兼并吗? ” 他问。

    他想知道的其实是他保不保得住饭碗。

    “老实说, 我不晓得。 ” 我告诉他, “我想有些人可能会被调去其他工厂或其

    他事业部,但是我们真的没有谈到细节问题。”

    刘梧从衬衫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我看着他反复地用手上那根烟敲打着椅子的

    把手。

    “只剩两年就退休了。 ” 他嘴里嘟哝着。

    我试着让他不要那么绝望。“嘿,刘梧,或许最糟的情况也不过是让你提早退休罢了。 ”

    “该死! ” 他说, “我不想提早退休。 ”

    我们同时静了下来,刘梧把香烟点燃,两个人都呆呆坐着。

    最后我说: “你瞧, 我还没放弃呢。 ”

    “罗哥,假如皮区说我们已经完了……”

    “他没这么说, 我们还有时间。 ”

    “多少时间? ” 他问。

    “三个月。 ” 我说。

    他禁不住笑了起来。“算了吧,罗哥,我们绝对办不到。”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 好了罢? ”

    足足有一分钟,他没有说任何话。我坐在那儿,不确定我真的说了实话。目

    前我所能做到的,只是搞清楚我们必须让工厂赚钱。好了,罗哥,现在要怎么样

    才办得到呢?我听到刘梧重重的吐了一口烟。

    他认命地说:“好吧,我会尽量帮你,但是……”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把手

    一挥。

    “我很需要你帮忙, 刘梧。 ” 我告诉他, “首先, 请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谈这

    件事。话一传出去,大家就会撒手不管了。”

    “好, 但是你知道不可能保密太久。 ” 他说。

    我知道他说得没错。

    “那么, 你打算怎么样挽救这座工厂呢? ” 他问。

    “第一件事, 就是要弄清楚我们该做哪些事情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 我说。

    喔,这就是你刚刚一直在问指标的原因?”他说,“听着,罗哥,别浪费时

    间在这上面了,系统就是系统,你想要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吗?我会告诉你哪里出

    了问题。 ”

    他花了一小时解释给我听。他说的事情,我以前大半都听过了,几乎每个人

    都听过这些说法:一切都是工会的错,假如每个人都能更卖力工作就好了。这里

    没有人在乎质量,看看那些日本人吧,他们知道该如何工作,我们已经忘了工作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等等。他甚至告诉我,我们该如何自我鞭策。大多时候,他只是在发泄,因此我让他一直讲。

    但是,我坐在那儿想,刘梧事实上是个聪明的家伙,我们大家都很聪明,优

    尼公司请了一大堆聪明、高学历的人才。而我坐在这儿,聆听刘梧大发高论,他

    的意见听起来都很不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却一分钟一分钟地走向灰飞烟灭,假如我们真的是那么聪明的话!

    太阳下山一段时间后,刘梧决定回家去,我则继续留在办公室里。刘梧离开

    之后,我坐在办公桌后面,前面摊开一本笔记簿。我在纸上写下刘梧和我一致认

    为能帮助我们了解公司是否赚钱的三个重要指标:净利、投资回报率和现

    金流量。

    我想看看其中是否有哪个指标能因牺牲其他两个指标而得利,因此帮助我

    达到目标。根据我过去的经验,高层主管可以玩的把戏很多。他们可以让公司

    今年的获利情况较佳,却损害了明年的利润(例如,不投资在研究发展上,或

    此类的事情)。他们可以做一堆没有风险的决策,使得其中一个指标的账面数

    字很漂亮,其他指标却表现得一团糟。除此之外,三个指标之间的相对重要性

    可能也需要根据每个企业的需求而变动。

    但是,回头一想,假如我是格兰毕三世,高踞公司金字塔的顶端,我一定不

    想玩这些把戏。我不要其中一个指标的数据上升,而其他两个指标却受到忽视,我要净利、投资回报率和现金流量都同时增加,而且我要这三个指标的数字都一

    直往上升。

    想想看吧,假如我们能让这三个指标都同时且不断上升,那么可真是

    有钱赚了。

    所以,这就是目标。我们要靠提升净利来赚钱,同时也要增加投资回报率和

    现金流量。

    我把这点记在笔记本上。

    我感觉自己已经上路了,我已经把片段拼凑起来找到了一个清楚的目标。我

    找到了三个相关的指标来评估达到目标的进度,而且也得出一个结论,我们应该

    努力的方向是同时提升三个指标。就今天而言,这个成果还不错,我想钟纳也会为我感到骄傲。

    我问自己,那么,现在我要如何让这三个指标和工厂的实际状况产生直接关

    联呢?假如我能在我们的日常营运和公司整体绩效之间找到一些逻辑关系,那么

    我就有办法知道哪些事情有生产力,哪些事情没有生产力……我们究竟是迈向目

    标,还是背离目标。

    我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一片漆黑。

    半个小时后,我的脑子就像窗外的夜色一般昏暗。我满脑子都充斥着毛利、资本投资和直接人工成本这些概念,这些都是传统观念,一百年来,每个人都对

    这套思想奉行不悖。假如我也跟着这套观念走,我得到的结论和其他人不会有什

    么两样,也就是说,我对于现状的了解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我就这样卡住了。

    我从窗边走开。在我办公桌后面有个书架,我抽出一本教科书,很快地翻

    阅,把它放回去,又抽出另外一本书,翻了一下,又放回去。

    最后,我决定放弃了,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看看表,吓了一大跳,已经十点多了。突然之间,我想起来,我一直都没

    有打电话告诉茱莉我不回家吃晚饭。这回她真的会对我大发雷霆,每次我忘了打

    电话时,她都如此。

    我拿起电话,拨了家里的号码,茱莉接起电话。

    嗨! ” 我说, “你猜今天谁过得糟透了。 ”

    “喔? 还有其他新鲜事吗? 碰巧, 我今天也好不了多少。 ” 她说。

    “好吧, 我们两个人今天都很倒霉。 ” 我告诉她, “对不起, 我没有先打电话

    回家, 有点事情把我缠住了。 ”

    电话里一片沉寂。“反正我也没法找到人来帮忙看小孩。”她说。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原本我们把晚餐约会延到今天晚上。

    “真对不起, 茱莉, 真的很抱歉, 我完全忘了这件事。 ” 我告诉她。

    她说:“我做了晚饭,我们等了你两个小时,你都不见踪影,我们就先吃

    了。假如你想吃的话,我们把你的那份留在微波炉里了。”

    “谢谢。 ”站在窗边等你, 直到我逼她上床睡觉。 ”

    “还记得你的女儿吧, 那个很爱你的小女孩? ” 茱莉问。

    “你讲话不必带刺。 ”

    “她整个晚上都

    我闭上眼睛。“为什么?”我问。

    “她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 茱莉说。

    我说: “听着, 我一个小时以内就会到家。 ”

    “不用急了。 ” 茱莉说。

    我还来不及说再见,她就挂断电话。

    的确,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赶回家也无济于事。我拿起安全帽和护

    目镜,走进工厂去找艾迪,看看情况如何。艾迪是第二班的领班。

    我到那里的时候,艾迪不在办公室中,他到生产线上去处理事情了。我请他

    们呼叫他。最后,我看到他从工厂的另一端走过来。我一路注视着他,五分钟

    后,他才走到我面前。

    艾迪有些地方总是令我很不舒服。他是个能干的领班,虽不算出类拔萃,但

    是还可以。使我困扰的不是他的工作表现,而是其他事情。

    我看着艾迪迈着稳定的步伐,每一步都十分有规律。

    然后我突然想通了,我不喜欢的就是这点:他走路的方式。呃,其实还不止

    这个,艾迪的走路方式正象征了他的为人。他走路的时候,有一点内八字,就好

    像亦步亦趋地沿着一条挺直而狭长的线走路一样。他的手拘谨地摆动着,仿佛指

    着他的脚。他的一举一动给人的感觉是,他好像在哪本手册上学到该这样走路。

    的事情

    他走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想,艾迪这么多年,可能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得体

    除非别人要他这么做。你可以称呼他“规律先生”。

    我们讨论了一下目前正在处理的几笔订单。正如往常一样,每件事都乱了脚

    步。艾迪当然不明白这一点,对他而言,每件事都很正常,而且假如一切正常,那么就铁定没错。

    他巨细不遗地告诉我今晚的工作内容。纯粹为了好玩,我想叫艾迪从净利的

    角度,描述他今晚的工作。

    我想问他:“艾迪,过去这个小时,我们的努力对投资回报率有什么影响?顺便问一下, 你们今晚的工作有没有改善了我们的现金流量? 我们有钱赚吗? ”

    艾迪不是没有听过这些名词,问题是,这些问题根本不属于他的世界,他

    的世界是根据每小时产出的零件、每小时工作人数以及完成的订单数等来衡量

    的。他明白劳工标准,他明白损耗率,他明白作业时间,他明白出货日期。净

    利、投资回报率、现金流量对艾迪而言,这些全是总公司的词汇。想要以这三

    个指标来评估艾迪的世界,是件很荒谬的事。对艾迪而言,他值班的时候生产

    线发生的事情和公司赚了多少钱只有很模糊的关联。即使我能打开艾迪的心

    胸,让他了解到更广阔的世界,要在生产线的价值观和总公司的价值观之间找

    到明确的关联,仍然是件非常困难的事。这两个世界似乎毫不相干。

    艾迪讲到一半,似乎发现我看着他的表情很滑稽。

    他问: “有什么不对吗? ”决心放手一搏

    我进家的时候,屋子里只亮着一盏灯。我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响。正如

    茱莉所说,微波炉里留了一些晚饭。当我打开微波炉,想看看里面是什么美味时

    窸窣率的声音。我转过身 乎是各种神秘的肉类混起来的东西),听到后面有

    去,我的小女儿莎朗站在厨房门口。

    “哇! 这不是小甜甜吗? ” 我惊呼, “近来怎么样啊? ”

    她微笑:“喔,……还不错。”

    “这么晚了,你还爬起来干吗?”我问。

    她手上拿了个信封套,走过来。我坐在餐桌旁,把她抱起来,放在我腿上。

    她把信封交给我,要我打开。“这是我的成绩单。”她说。

    “真的啊? ”

    “你一定要看看这份成绩单。”她告诉我。

    我打开成绩单。 “每一科都是‘优’! ” 我说。

    我紧紧抱住她,狠狠地亲了她一下。

    “太棒了!”我告诉她,“你的表现太好了,莎朗,我真为你感到骄傲。我想

    你是班上功课最好的小朋友。”

    她点点头,然后开始说个不停。我让她一直讲,直到半小时后,她的眼睛几

    乎睁不开了,才把她抱到床上。

    但是,尽管疲倦得很,我却睡不着。已经过了午夜,我坐在厨房里,对着晚

    窸餐沉思。我上小学二年级的孩子得了全“优”的好成绩,而我却快要一败涂地。

    或许我应该放弃,利用剩下的时间另谋出路。根据萨尔温的说法,总公司里

    每个人都忙着这件事。为什么我要与众不同呢?

    有一阵子,我试图说服自己,打电话给猎人头公司才是明智之举,但是最

    后,我还是做不到。另外找一份工作能让我和茱莉离开这个小镇,运气好的话,还可能坐到比现在更高的位置。(尽管我很怀疑这个可能性,我当厂长的资历并

    不真那么耀眼。)我之所以不愿意另谋出路,主要是因为这样一来,我会觉得自

    己当了逃兵,我就是办不到。

    我并不觉得我对这座工厂,或这个小镇、这个公司有所亏欠,但是我的确觉

    得我该负点责任。除此之外,我已经投注了大把光阴在优尼公司,我希望我的投

    资能得到回报。有三个月的最后机会,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我的决定是,在未来三个月中,我要尽一切努力来挽救工厂。

    但是一旦下了决心,最重要的问题就浮现了:我能怎么办呢?我已经殚精竭

    虑,尽了最大的努力,继续这样下去,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困难的是,我可没有一年的时间回学校去,重温一大堆管理理论,我甚至连

    阅读办公室中堆积如山的杂志、报纸和报告的时间都没有。我没有时间,也没有

    预算来和顾问们周旋,做各种研究等。而且,即使我有时间,也有钱,我还是不

    确定那些方法能带给我更多的帮助。

    我的感觉是,我可能有什么地方疏忽了。假如我想要把大家拉出泥沼,就不

    能视一切为理所当然,我必须周密地观察及审慎地思考目前的状况……按部就班

    地进行改善。

    我逐渐意识到,我仅有的东西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双手、我的声

    音和我的脑子,尽管它们加起来的力量仍然十分有限。就是这样了,我只有靠自

    己了,然而我不停地在想: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当我终于上床的时候,茱莉在被单下蜷缩成一团,就和二十一小时之前,我

    离开她时的睡姿一模一样。她睡得正沉,我躺在她身旁,瞪着昏暗的天花板,久

    久不能入睡。

    这时候,我决定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钟纳。有效产出、存货与营运费用

    清晨,刚下床没走两步,我就动都不想动了。但是洗澡的时候,我想起了目

    前的困境:当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想办法的时候,你连感到疲倦的时间都没

    有。我快步冲过茱莉和孩子身旁,赶去工厂上班。茱莉根本不想和我说话,而孩

    子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一路上,我只顾盘算怎么样才可以找到钟纳。这是关键所在,向他求助以

    前,我得先找到他。到了办公室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法兰挡驾,不要让外面那

    群人冲进来。我刚准备坐下,法兰就通知我,皮区打电话来了。

    “太好了! ” 我嘀咕着, 拿起话筒。

    “什么事, 皮区? ”

    “你以后绝对不可以再从我的会议中溜出去。”皮区大声咆哮,“听清

    楚了吗? ”

    “是, 皮区。 ”

    “现在, 就因为你昨天不恰当的缺席, 我们必须再查证一些资料。 ” 他说。

    几分钟后,我把刘梧找进办公室,协助我回答皮区的问题。然后,皮区也把

    佛洛斯特拉进来,和我们进行四方通话。一整天我都没有机会再想到钟纳。应付

    完皮区之后,六七个人走进我的办公室,我们开了个已经延误了一周的会议。

    等到我有机会向外张望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太阳早就下山了,而我还

    在进行今天的第六个会议。每个人都离开之后,我批了一些公文。当我跳进车子“嗨!是我。”我说,“听着,我必须到妈妈家办点事情,我不能预料会花多”茱莉拿起电话。

    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

    当我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转绿灯时,我终于想到今天早上我打算做什么

    了,我想起了钟纳。车开过两条街后,我记起我的旧通讯录。

    我把车子停在加油站前,打公共电话回家。

    “喂”

    少时间,所以你们要不就先吃饭,不要等我。”

    “下一次你想吃晚饭的话

    “不要发脾气, 茱莉, 这件事情很重要。 ”

    她沉默片刻,然后挂断电话。

    每次回到老家附近,我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举目所见的每一件事物都会勾

    起我尘封已久的回忆。转个弯,就是以前我和科伯斯基打架的角落;我正驶过的

    这条街,是每年夏天我们打球的地方;我也看到了我第一次和安吉莉娜亲热的巷

    子;还经过了那根电线杆,也就是我把老爸的汽车挡泥板给撞坏的地方。(结

    果,我只好在杂货店中无偿打工两个月,以抵消修车的费用。)诸如此类的往事

    历历在目。越接近旧家,越多的回忆源源不断地涌出,我就越感到温暖和不安。

    茱莉最痛恨来这里。我们刚搬来小镇的时候,每个周末都来探望妈妈

    和哥哥、嫂嫂。但是,后来一定是因为这些探访引起了太多争执,我们就

    不再回老家了。

    我把车子停在妈妈门前的篱笆旁。这是栋狭小的砖房,和街上其他的房子没

    什么两样。转角就是老爹的杂货店,也就是我哥哥接手经营的小店。现在小店的

    灯已灭,丹尼六点钟就打烊了。我下了车,觉得这身西装革履的打扮似乎有点太

    显眼了。

    妈妈打开门。“啊,我的天!”她大呼,双手紧紧按着前胸,“什么人

    死了 ? ”

    “没有人过世, 妈妈。 ” 我说。“喔

    “茱莉出事了, 是不是? ” 她说, “她离开你了吗? ”

    “还没有。 ” 我说。”她说,“我想想看……今天不是母亲节……”

    “妈妈, 我只是来这里找一点东西。 ”

    “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 ? ” 她问, 转开身, 让我过去, “进来, 进来, 冷空气

    都跑进屋子里了。天哪,你刚刚真把我吓坏了。你就住在镇上,可是却再也不来

    看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现在是大人物了,看不起老妈妈了吗?”

    “不是,当然不是,妈。只不过是工厂的事情实在太忙了。”我说。

    “忙, 忙, 忙。 ” 她说, 一面带头走向厨房, “饿不饿啊? ”

    “不饿, 妈, 听好, 我不想让你太麻烦。 ” 我说。

    她说:“喔,一点也不麻烦。我煮了一点面,可以热来吃。你也想吃一点沙

    拉吧? ”

    “不用了, 给我咖啡就成了。 我只想找一找旧通讯录。 ” 我告诉她, “就是我

    念大学的时候那本通讯录。你记得放在哪里吗?”

    我们踏进厨房。

    “你的旧通讯录……”她一面倒着咖啡,一面思索,“要不要吃一点蛋糕?

    丹尼昨天从店里带了一点蛋糕过来。”

    “不用了, 谢谢妈, 这样就好。 ” 我说, “可能和我的旧笔记本, 还有其他从

    学校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一起。 ”

    她把咖啡递给我。“笔记本……”

    “是啊, 你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放在哪里吗? ”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呃……不知道。但是,我把那些东西全放在阁

    楼上了。 ”

    “好, 我到那里找找看。 ” 我说。

    我端着咖啡,往二楼走去,然后爬上阁楼。

    “喔, 也有可能全部都放在地下室。 ” 她说。

    三小时后,我翻遍了小学一年级的涂鸦、我的飞机模型、哥哥当年梦想着当年爸爸店里的生意渐有起色,摇滚歌星时玩的乐器、我的年鉴、装满了老爹各种发票的汽船、旧情书、旧照

    片、旧报纸,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旧东西,但通讯录仍然毫无踪影。我们放弃了

    阁楼。妈妈终于说服我吃了一点面,然后我们就继续到地下室碰运气。

    “喔, 你看! ” 妈妈说。

    “你找到了吗? ” 我问。

    “没有,但是这里有一张你保罗叔叔的照片,是他因为盗用公款被捕以前拍

    的,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个故事?”

    一小时后,我们翻遍了所有的东西,我也重新温习了一遍保罗叔叔的生平事

    迹。 “通讯录到底会在哪里呢? ” 我问。

    “我不晓得。 ” 妈妈说, “除非是放在你以前的房间里。 ”

    我们上楼,走进我和丹尼以前合住的房间,角落里摆着我少年时候温习功课

    的书桌。我打开抽屉,果然没错,通讯录好端端躺在那里。

    “妈, 我要借用一下你的电话。 ”

    妈妈的电话放在楼梯间的平台上,还是

    负担得起电话以后装的那部电话。我坐在楼梯上,腿上放着记事本,公事包放在

    脚边。我拿起电话筒,这电话筒重得足以把小偷打得束手就擒。我拨了手上许多

    号码中的第一个电话号码。

    已经凌晨一点钟了,但是这次电话是打去以色列,而以色列恰好在地球的另

    一面,也就是说他们的白天就是我们的夜晚,我们的傍晚也就是他们的早上,因

    此,凌晨一点钟打电话过去,其实算是不错的时间。

    没有多久,我就找到一位大学时代的朋友,他晓得钟纳后来去了哪里。他给

    了我另一个可以询问的电话号码。两点钟,我在记事本上写满了电话号码,而且

    我正在和钟纳的同事谈话。我说服了其中一个人给我一个可以联系上他的电话号

    码。将近三点钟,我找到他了,他在伦敦。我的电话在某家公司里转接了好几次

    之后,有人告诉我,他一进来就会打电话给我。我虽然半信半疑,还是坐在电话

    机旁,边打瞌睡,边等电话。四十五分钟后,电话铃声响了。

    “罗哥吗? ” 是他的声音。“是, 钟纳。 ”

    “有人留话告诉我, 你打过电话找我。 ”

    “对。 ” 我说, “还记得我们在欧海尔机场碰面的事吗? ”

    “当然记得。 ” 他说, “你现在大概有一些话想告诉我吧! ”

    有片刻的时间,我僵在那里,然后才明白他指的是他的问题:目标是什么?

    “对。 ” 我说。

    “说吧! ”

    我反而犹豫起来,我的答案似乎简单得可笑,我突然很害怕这个答案可能错

    误,惹他嘲笑,但是我已经脱口而出了:“制造业的目标就是要赚钱。我们所做

    的其他事情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标。 ”

    但是,钟纳并没有笑。“很好,非常好。”他静静地说。

    “谢谢。 ” 我告诉他, “但是你看, 我打电话给你, 是要问你一个和我们先前

    的讨论相关的问题。 ”

    “什么问题? ” 他问。

    “为了要知道工厂究竟有没有帮公司赚钱,我必须有一些衡量指标。对不

    对?”我说。

    “没错。 ” 他说。

    “我知道总公司有一些像净利、投资回报率和现金流量等衡量指标,他们用

    这些指标来评估整个组织迈向目标的进度。 ”

    “对, 继续说。 ” 钟纳说。

    “但是,对我们在工厂里做事的人来说,这些衡量指标没有什么意义。我们

    在工厂里采用的指标……呃,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是我不认为这些指标真的

    能反映出所有的状况。 ” 我说。

    “对,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 钟纳说。

    “所以, 我怎么知道工厂里所发生的一切, 究竟有没有生产力呢? ” 我问。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他向另外一个人说:“告诉他,我

    一讲完电话就会进去。”

    然后他对我说:“罗哥,你提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只能再和你谈几分钟,但是或许我可以给你几个建议。你瞧,要表达目标的方法不止一种,明白

    吗?目标还是不变,但是我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叙述,而这些叙述都和‘赚

    钱’这两个字意思相同。 ”

    “好。 ” 我回答, “那么, 我可以说, 目标就是增加净利, 同时也提高投资回

    报率和现金流量, 这和我们说目标是赚钱没有两样。 ”

    “完全正确。 ” 他说, “两种说法意思完全一样, 但是正如你所发现的, 对工

    厂的日常营运而言,用来表达目标的传统指标似乎派不上用场。事实上,这正是

    我要发展出一套不同的衡量指标的原因。 ”

    我问: “什么样的衡量指标呢? ”

    “这套衡量指标一方面能充分表现出赚钱这个目标,另一方面也能让你从中

    发展出工厂的基本营运规则。”他说,“这套方法共有三个衡量指标,就是有效)和营运费用( 产出( 。 ” 、存货(

    “听起来很熟悉。 ” 我说。

    “对, 但是定义却不一样。 你可能要把它记下来。 ”

    我拿起笔,撕了一张空白的纸,然后请他继续说。

    他说:“有效产出就是整个系统通过销售而获得金钱的速度。”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接着我问:“但是,生产这部分怎么办?假如我

    们说……”

    “不对。 ” 他说, “是通过销售, 而不是生产。 假如你生产某样东西, 但是卖

    不出去, 这就不是有效产出。 懂了吗? ”

    “对。我以为或许因为我是个厂长,我可以用生产代替……”

    钟纳打断我的话。

    “罗哥,听我说,这些定义听起来虽然很简单,却十分精确,而且也应该如

    此,定义模糊的衡量指标不仅没用,而且还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我建议你

    好好思考这套指标,记住,假如你想改变其中任何一个指标,你可能至少必须修

    改另外一个指标。 ”

    “好。 ” 我毕恭毕敬地说。

    “第二个衡量指标是存货,也就是整个系统投资在采购上的金钱,而采购的“但是

    是我们打算卖出去的东西。 ”

    我写下来,但是同时却十分怀疑,因为这和传统的存货定义截然不同。

    “最后一个衡量指标呢? ” 我问。

    “营运费用, 就是系统为了把存货转为有效产出而花的钱。 ”

    我边写边问:“好吧,但是我们投资在存货的劳动力又怎么算呢?按你说来

    好像工资也是营运费用的一部分?”

    “你要根据我的定义来判断。 ” 他说。

    “但是,经由直接劳动力而产生的产品附加价值,应该算存货的一部分吧,不是吗? ”

    “或许如此,但是也不一定如此。”他说。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

    “很简单,我决定给它下这个定义,是因为我认为还是不要把附加价值计算

    在内比较好,这样一来,就不会搞不清楚到底花掉的钱是投资,还是花费。这是

    我给存货和营运费用下了这样的定义的原因。 ”

    喔,好吧 , 但是我怎么把这些指标和工厂扯上关系呢? ”

    “你在工厂中管理的所有事情全都包括在这套指标中。 ” 他说。

    “每一件事情吗? ” 我仍然存疑, “但是回到我们最初的谈话, 我怎么用这些

    指标来衡量生产力呢? ”

    “显然你必须用这些指标来表达你的目标。 ” 他说, 接着又加了一句, “等一

    等。 ” 然后我听到他对旁边的人说, “我一分钟以后就到。 ”

    “那么, 我该怎么表达我的目标呢? ” 我问, 急于想继续这段对话。

    “罗哥,我真的得走了,我知道你很聪明,一定能自己想出办法。你需要的

    只是想一想我说的话罢了。”他说,“只要记住,我们一定要把眼光放在整个组

    织上,而不是只谈制造部门,或是一家工厂,或是工厂里的一个部门。我们不着

    眼于局部效益。 ”

    “局部效益? ” 我把他的话重复一遍。

    钟纳叹口气。“我得另外再找个时间向你解释。”

    钟纳,这样还不够。”我说,“即使我能用这套指标来理清我的目我醒过来,感觉整个人就像一团松饼一样。

    标,我怎么样才能找出相应的工厂基本营运规则呢?”

    “把你的联系电话给我。 ” 他说。

    我给了他办公室的号码。

    “好了, 罗哥, 我真的得走了。 ” 他说。

    我说:“好,谢谢你……”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咔嗒一声,电话挂断

    了, “……的指点。 ”

    我呆坐在楼梯上,瞪着这三个指标。隔了一会儿,我闭上眼睛。当我睁开眼

    睛时,已经有一线阳光投射在起居室的地毯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走进我

    少年时代的卧室,倒头就睡。一个上午,我都昏昏地睡着,凹凸不平的床垫令我

    睡得很不安稳。

    五个钟头以后三个基本问题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钟了。我吓了一大跳,连忙跳下床,冲到电话机

    旁打电话给法兰,好让她告诉其他人,我没有不告而别。

    “罗哥先生办公室。 ” 法兰接了电话。

    “嗨, 是我。 ” 我说。

    “哇, 哈罗, 陌生人。 ” 她说, “我们正打算去查查看你有没有躺在哪所医院

    里。你今天有可能来上班吗?”

    “呃,可以,只不过是我妈妈这边出了一些意外状况,突发的紧急事

    故。”我说。

    喔, 现在一切都还好吗? ”

    “是啊,嗯,现在大致处理妥当了。办公室里有没有什么我需要知道

    的事情? ”

    走道有两部测试机 “嗯, 让我看看。 ” 她一面说, 一面检查我的留言条,器坏了,唐纳凡想晓得我们可不可以不经过测试就把产品运出去。”

    “告诉他, 绝对不可以。 ” 我说。

    “好。 营销部门有个人打电话来, 想讨论一笔延迟交货的订单。 ”

    我的眼珠转了一转。

    “昨天晚上第二班发生了一场打斗……刘梧还需要和你谈谈要交给皮区的数

    据……今天早上有个记者打电话来,想知道工厂什么时候会关闭,我告诉他,只有你才能回答这个问题……总公司文宣部门有个女人打电话来,提到要在这里拍

    个录像带,内容是关于生产力的,还要拍摄格兰毕先生和机器人站在一起的画

    面。 ” 法兰说。

    “和格兰毕站在一起? ”

    “她是这么说的。 ” 法兰说。

    “把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给我。 ”

    她念给我听。

    “好, 谢了, 待会儿见! ” 我告诉法兰。

    我立刻打电话给总公司那个女人,很难相信董事长要驾临这个工厂,这中间

    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在格兰毕先生的豪华轿车驶进工厂大门以前,这座工厂可能早就关门大吉了。

    但是,那个女人证实了这件事,他们想要在下个月中旬,来拍摄格兰毕先生

    站在工厂里的画面。“我们需要一个机器人作为格兰毕先生发表谈话的背景。”

    她说。

    “为什么挑中白灵顿工厂呢? ” 我问她。

    “导演看到你们的一张幻灯片,他很喜欢你们工厂的色调,他觉得格兰毕先

    生站在那儿会显得很好看。”她说。

    “喔, 我明白了。 ” 我问她, “你有没有和皮区谈过这件事? ”

    “没有,我不觉得需要问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最好还是让皮区知道一下,他说不定会有其他建议,但是这完全由你决定。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到底哪一天要来拍,我才可以事先通知工会,并且要他们清

    理一下拍摄现场。 ”

    “好, 我会通知你。 ” 她说。

    我挂断电话,坐在楼梯上嘀咕着:“所以……只不过因为导演喜欢那

    个色调。”

    “你刚刚在电话上谈些什么啊? ” 我妈妈问。 我们一起坐在餐桌旁, 她强迫我

    在离开以前吃一点东西。

    我告诉她格兰毕要来的事情。运用更多的机器人,才可以

    雪茄烟。

    “才可以怎么样? ” 妈妈问。

    “呃……才可以提高生产力。 ” 我喃喃地说, 把手一挥。

    然后,钟纳开口了,“机器人真的为你的工厂提高了生产力吗?”“当

    的生产力。”钟纳

    用机器人, 就像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 ”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 “听起来应该是件很光荣的事情, 大老板要来

    “格兰毕。 ”

    “他大老远跑到工厂来看你, 真是光荣。 ” 她说。

    “是啊,从某个角度说来,是很光荣。”我告诉她,“但是,事实上他来这

    里, 只不过是要拍摄和机器人在一起的画面。 ”

    我妈妈眨了眨眼。“机器人?就好像太空来的那种吗?”她问。

    “不是, 这些机器人是工

    “喔! ” 然后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它们有没有脸孔? ”

    “没有,还没有,它们大多数都有手臂……它们用手臂来做一些像焊接、堆

    高、喷漆之类的事情,我们通过电脑来控制机器人,你可以设计电脑程式,让机

    器人做不同的工作。 ” 我解释给她听。

    妈妈点点头,仿佛试图想象机器人可能的模样。

    “那么,为什么这个叫格兰毕的家伙要和一堆没有脸孔的机器人一起拍照

    呢 ? ” 她问。

    “我料想因为机器人是新发明,他想要让公司里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应该”我停了一会儿,好像看见钟纳坐在那儿,抽着

    多少啊? 然啦,我说,我们有个部门提高了

    独自吞云吐雾。

    “有什么不对吗? ” 妈妈问。

    “我只是记起了一些事情, 没什么。 ”

    “什么事? 是不好的事吗? ”

    “不是, 是昨天和我通电话的那个人以前和我说的话。 ” 我说。

    妈妈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她问,“说吧,告诉我无妨,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不……我们根本不赚钱。 ”

    对。你突然出现在门口,又在深更半夜里到处打电话找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妈, 工厂的情况不是很好……而且,妈妈的脸色一暗。“那么大一个工厂没有赚到任何钱?”她问,“但是你刚

    刚才告诉我,这个叫格兰毕的头头要来你们这里,还有这些机器人,但是你们根

    本不赚钱? ”

    “我的确是这么说的, 妈。 ”

    “这些机器人不做事吗? ”

    ,,“妈

    “假如它们不做事, 也许你们可以把它退回店里去。 ”

    “妈, 你可不可以忘掉机器人这档子事! ”

    她耸耸肩。 “我只是想帮你。 ”

    我伸手过去,拍拍她的手。“我知道,谢了。真的,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得走了, 真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

    我站起来,走去拿我的公事包,妈妈跟在后面。问我吃得饱不饱啊,问我要

    不要带一点下午吃的点心啊。接着,她抓住我的领子,拥抱我。

    “听我说,或许你碰到了一些问题,我知道你碰到麻烦了,但是像这样跑来

    跑去,通宵熬夜,对你不好。你不可以这么操心,操心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看

    看你爸爸, 他就是因为太操心, 结果怎么样? ” 她说, “操心把他给害死了。 ”

    “但是, 妈, 爸爸是被一辆公车撞死的。 ”

    “假如他不是一天到晚忧心忡忡,他过马路以前,就会先抬头看看有

    没有车子。 ”

    我叹口气。“好吧,妈,你的话也许有一点道理,但是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

    多了。”

    “我是说真的! 不要操心! ” 她说, “还有这个叫格兰毕的家伙, 假如他找你麻

    烦的话,告诉我,我会打电话给他,让他知道你工作得多辛苦,还有谁比你妈妈

    更清楚呢? 让我和他打交道, 我会把他摆平。 ”

    我笑了, 双手环抱着她。 “我知道你会, 妈。 ”

    “你知道我做得到, 对不对? ”的钱?真让人难以置信!”我还记得,当时我还面带微笑,我告诉妈妈,电话账单一到,就打电话通知我,我会过来付电话费。我抱住

    她亲了一下,向她道别,然后离开老家,走到了户外的艳阳下,爬进车里。起

    先,我考虑是不是直接回办公室,但是看到西装上的皱褶和下巴冒出来的短胡

    须,我决定先回家好好梳洗一番。

    一旦上了路,我仿佛就听到钟纳一直在说:“那么,你的公司只因为安装了

    机器人,就多赚了

    以为他根本不了解制造业的实际情况。现在,我觉得自己像个呆子一样。

    的生产力。我甚至怀疑,生产力到底有没有真

    对,目标就是赚钱,现在明白了。而且,没错,钟纳,你说对了,我们并不

    因为安装了机器人,就提高了

    的提高?我们到底有没有因为有了机器人,而多赚了一点点钱?老实说,我不晓

    得,我摇摇头。

    但是,我很奇怪钟纳又是怎么晓得的?他似乎早就知道生产力根本没有提

    高,所以才会问那些问题。

    我还记得,他问的其中一个问题是,我们有没有因为装了机器人,而多卖出

    任何产品;另外一个问题是,我们有没有减少雇用的员工人数;他还想晓得的

    是,存货有没有下降,这是第三个基本问题。

    当我到家的时候,没有看到茱莉的车子,她出去了,这样也好。她可能在生

    我的气,而我现在实在没有时间来做任何解释。

    进屋子以后,我打开公事包,把这些问题记下来,然后我看到钟纳昨晚给我

    的衡量指标。我一看到我写下的定义,事情就豁然开朗,这些问题正好与这几个

    衡量指标一一搭配。

    这是钟纳明白一切的原因,他把衡量指标用几个简单的问题来表示,因此他

    就会晓得他对于机器人的直觉看法是否正确:我们有没有多卖出任何产品(也就

    是说,我们的有效产出有没有增加);我们有没有裁员(我们的营运费用有没有

    下降);而最后,他问的是:我们的存货有没有下降?

    根据这个心得,就不难推论出以钟纳的衡量指标来表达目标的方法。尽管他

    下定义的方式还是令我有些困惑,但是除此之外,显然每家公司都希望提高有效产出,每家公司也会希望达到其他两项指标:假如可能的话,让存货和营运费用

    都下降。当然,三者同时发生的话,更是再好不过了,这就好像刘梧和我找到那

    三个指标的情形一模一样。

    所以, 表达目标的方式是: 增加有效产出, 但同时减少存货和营运费用。

    也就是说,假如机器人提高了有效产出,并且降低了另外两个指标的

    数据,那么,机器人就为整个系统赚了钱。但是,从机器人开始作业以

    后,真实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我不知道机器人对有效产出带来了什么效益, 但是我很清楚在过去六七个月

    中,存货上升了,尽管我不敢咬定机器人就是罪魁祸首。由于机器人是新设备,我们的折旧成本确实因此增加了,但是同时机器人又没有抢掉工厂里工人

    的饭碗,我们只不过把多出来的人员调来调去,也就是说,机器人必然增

    加了营运费用。

    好吧, 但是效率确实因为机器人而提高了, 或许也因此挽救了工厂, 因为当

    效率提升的时候,零件分摊的单位成本必然下降。

    但是, 我们的成本真的下降了吗? 怎么可能一方面零件单位成本下降, 而另

    一方面营运费用又持续上升呢?

    我回到工厂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而我还没有找到令人满意的答案。

    我一边穿过办公室大门,一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因此,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

    进刘梧的办公室。

    “你能抽出几分钟时间吗? ” 我问。

    他说:“你在开玩笑吗?我整个上午都在找你。”

    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一大叠文件,我知道那一定是他要送交事业部的报告。

    “不,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我在思考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告诉他。

    他挑了一挑眉头。“比给皮区的报告还重要吗?”

    我告诉他: “绝对比那份报告还重要。 ”

    刘梧一边摇头,一边靠回椅子上,并且招呼我坐下。“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

    地方吗? ”“在机器人上了生产线,而且我们矫正了大部分的毛病以后,我们的销售状

    况如何? ”

    刘梧的眉毛重新垂了下来,他倾身向前,透过镜片瞟我一眼。

    “这算什么问题啊? ” 他问。

    “我希望这是个聪明的问题, ” 我说, “我必须知道机器人对我们的业绩有没

    有影响,尤其是从机器人上线之后,业绩有没有上升。”

    “上升?但是从去年开始,我们所有的业绩不是持平,就是下降。”他说。

    我有一点生气。 “你可不可以查一查呀? ”

    他举手投降。 “当然可以, 我时间多得很。 ”

    刘梧打开抽屉,翻阅了一些档案以后,抽出几份报告和图表。然后,我们一

    起逐页查看,结果却发现,安装了机器人的每一条生产线所制造的零件装配成的

    产品,业绩全部没有上升,曲线上没有一点波动的痕迹。我们也检查了工厂的出

    货状况。事实上,唯一增加的只有延迟出货的产品,延误的货品在过去九个月中

    急剧上升。

    刘梧抬起头来看我。“罗哥,我不知道你想证明什么,不过假如你想要大肆

    宣扬机器人如何拯救工厂,显然根本找不到证据,数据显示的情形恰好相反。”

    “我正是害怕这点。 ” 我说。

    “你是什么意思? ”

    我告诉他:“我待会儿再解释。咱们再看看存货,我希望晓得机器人生产的

    零件有多少还存放在仓库里?”

    刘梧投降了。“这方面我帮不上忙。我这里没有任何数据是关于个别零件的

    存货量的。 ”

    “好, 咱们把史黛西找来。 ”

    史黛西掌管工厂里的存货控制。刘梧打电话给她,把她从会议中叫了出来。

    史黛西是个四十开外的女人,长得又高又瘦,总是神采奕奕。她的一头黑发

    中夹杂着一撮灰发,脸上戴了副又大又圆的眼镜。她总是穿着夹克和裙子,我从

    来没有看她穿过任何有花边、缎带或绉褶的上衣。我对她的私生活也几乎一无所发挥

    现负责焊接的机器人效率只有

    忍受这种情况。”

    我看看刘梧。他解释:“当时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假如我一声都不吭,佛洛

    斯特会砍掉我的头。这些机器人全都是新的,而且非常昂贵,假如我们只让它们

    的效率,我们永远也没有办法按照预定的时间得到回收。”

    “好, 先等一等。 ” 我告诉他, 然后转过头去问史黛西: “当时, 你怎么办? ”

    她说:“我还能怎么办?我不得不分派更多的材料给各个生产线,来喂饱这

    些机器人,让机器人能有更多产出,以提高效率。但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每个

    月都有零件剩下来。 ”

    刘梧说:“但是重要的是,效率确实提高了,没有人能因为这个决定而挑我

    们毛病。”他试图强调正面效应。

    “关于这点, 我现在一点都不确定。 ” 我说, “史黛西, 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么

    多剩余零件呢?为什么我们没有办法消耗这些零件?”

    “目前我们没有任何订单需要这些零件。 ” 她说, “而即使在某些情况下, 我

    们的确拿到订单,我们需要的其他零件似乎也总是不够。”

    “怎么会呢? ”

    “关于这个,你就得问问唐纳凡了。”史黛西说。

    知,她手上戴了个戒指,不过她从来不提她的先生,也从来不提她在工厂之外的

    生活。但是,我知道她工作很卖力。

    史黛西走进来时,我问她通过机器人生产线的那些零件处理状况如何。

    “你想要确切的数字吗? ” 她问。

    “不必, 我们只需要了解趋势就行了。 ” 我说。

    “我只能凭印象告诉你, 那些零件的库存增加了。 ” 她说。

    “最近才发生的吗? ”

    “不, 自从去年夏天, 大概第三季快结束的时候, 就发生了。 ” 她说, “虽然

    每个人都把错推到我头上,你却不能怪我,因为我一向都不赞成这么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你还记得吧?或许当时你不在这里,但是当报告出来以后,我们发

    ,其他机器人也好不了多少。没有人能零件空等在那儿几个月,因为控制器还没有做好。

    和

    “刘梧, 叫他们呼叫唐纳凡。 ” 我说。

    唐纳凡走进办公室,裹在啤酒肚上的白衬衫上可以见到一抹油污,他一直滔

    滔不绝地谈着自动测试设备发生的损坏状况。

    “唐纳凡, 暂时别管那部机器。 ” 我说。

    “其他地方也出了问题吗? ” 他问。

    机器人。 ” 我说。 “对, 我们正在谈咱们这儿的名流

    唐纳凡一一注视我们每一个人,我想他对我们刚刚说了什么很好奇。

    他问:“你为它们操什么心啊?这些机器人现在作业状况很不错。”

    “我们不太确定真的是如此。 ” 我说, “史黛西告诉我, 机器人制造的零件现

    在积存了很多,但是在有些情况下,其他零件却不够,以致我们无法完成装配。”

    唐纳凡说:“问题不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零件,而是当我们需要的时候,我们

    似乎总是拿不到这些零件,即使是机器人制造的零件都常出现这种状况。举例来

    说吧,我们有成堆的

    ,但是却找不到。我们

    接着,我们拿到控制器了,但是其他零件又缺货。最后,我们拿到那些零件,把

    东西做好,运送出去。接下来你也晓得,你到处找

    , 但 是 有上吨的

    拿到

    又缺货了。所以,我们只好等,在我们

    以前, 所有的控制器又用完了。 ”

    “以此类推,以此类推,以此类推。”史黛西说。

    “但是史黛西,你刚刚说机器人制造了一堆我们根本没有拿到订单的零件,也就是说,我们生产的是我们不需要的零件。”我问。

    “每个人都告诉我, 我们早晚会用得上这些零件。 ” 她说, 接着又补充, “你

    瞧,每个人都在玩同样的把戏。每当生产效率下降的时候,每个人都无视原本对

    未来的预估,拼命让生产线保持忙碌,于是我们制造了大量存货,假如未来景气

    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好,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我们用了

    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预先制造存货,但结果是市场却和我们唱反调。”

    “我明白,史黛西,我明白。我不是在怪你,或是责怪任何人,我只是希望

    找出答案。 ” 我告诉她。喃地说。

    我还不松懈,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我说:“那么实际的状况是:为了给机

    器人更多事做, 我们分派了更多的材料。 ”

    史黛西说: “结果就增加了库存。 ”

    我补了一句: “也提高了成本。 ”

    “但是, 这些零件的单位成本下降了。 ” 刘梧说。

    我问:“真的下降了吗?额外增加的仓库营运成本负担又怎么说呢?这是营

    运费用。假如费用增加了,零件成本怎么可能真的下降呢?”

    “这完全要看数量而定。 ” 刘梧说。

    “没错。 ” 我说, “销售数量……真正重要的是这件事。 当我们有一大堆我们

    没办法装配成产品并销售出去的零件,而原因却是因为其他零件缺货,或因为我

    们拿不到订单时,那么我们的成本就增加了。”

    我又坐了下来。“我们没有根据目标来管理工厂。”我

    刘梧瞥了我一眼。“目标?你是说我们这个月的计划吗?”

    我看看他们。 “我想我需要解释一下。 ”“金钱”两个字 都包含

    一个半小时后,我已经把前因后果全部向他们解释了一遍。我提议在会议室

    讨论,因为这里有黑板。我在黑板上,画了个目标的图解,而现在,我正在写下

    衡量指标的定义。

    他们全都默默地听着。最后,刘梧开口了,他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

    些定义的呀? ”

    “我以前的物理老师给我的。 ”

    “谁? ” 唐纳凡问。

    “你的物理老师? ” 刘梧也追问。

    “对啊! 怎么样? ”

    “他叫什么名字? ” 唐纳凡问。

    “或‘她’叫什么名字? ” 史黛西说。

    “他叫钟纳, 是以色列人。 ”

    唐纳凡说:“我想知道的是,谈到有效产出的时候,他为什么指的是‘销

    售’? 我们是管生产的, 我们的工作和销售毫无关系, 那是营销部门的事。 ”

    我耸耸肩。毕竟,我在电话上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钟纳说这个定义很

    精确,但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唐纳凡。我望着窗外,接着就想到了我早该

    记得的事情。

    “过这边来。 ” 我对唐纳凡说。他重重地踏着大步走过来。我把手放在他肩上,指着窗外。

    “那些建筑物是干什么的? ” 我问他。

    “仓库。 ” 他说。

    “仓库是做什么用的? ”

    “放成品的。 ”

    “假如我们努力了半天,只制造出一堆成品来填满仓库,你想公司还

    能生存吗? ”

    “好吧, 好吧! ” 唐纳凡乖乖地说, 开始明白我的意思了, “那么, 我们必须

    把东西卖掉,才能赚钱。”

    刘梧还继续瞪着黑板。“很有趣,这些定义里面全都包含了‘金钱’两个

    字。”他说,“有效产出是我们收进来的钱,存货是目前积压在系统中的钱,而

    营运费用则是为了让有效产出能够发生,我们必须付出去的钱。一个指标

    用来衡量收进来的钱,一个指标衡量内部积压的资金,另外一个指标则衡量付

    出去的钱。 ”

    “假如你思考一下等在生产线上的那堆物料所代表的投资,你就会很清楚存

    货也是钱,但是令我困惑的是,通过直接人力而产生的材料附加价值,要摆在什

    么地方呢? ” 史黛西问。

    “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我只能把他的答案告诉你。 ” 我说。

    “答案是什么? ”

    “他认为假如我们不把附加价值计算在内,反而比较好。他说因此就可以避

    免为了区分什么是投资和什么是花费而带来的混淆。”

    整个会议室又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咀嚼这段话的意义。

    然后史黛西说:“也许钟纳觉得直接人力不应该算做存货,原因是我们真正

    销售的并不是员工的工作时间,我们向员工‘买’时间,但是我们不会把这些时

    间卖给客户,除非我们谈的是服务性的工作。”

    “嘿, 且慢。 ” 唐纳凡说, “现在听我说: 假如我们销售产品, 我们岂不是同

    时也在销售投资在产品上的时间吗? ”

    “好, 但是闲置的时间又怎么说呢? ” 我问。刘梧插嘴:“假如我了解的没错的话,所有这些都是会计的不同方式。根据

    钟纳的说法,所有的员工时间,无论是直接或间接,闲置或忙碌,都算营运费

    用。你仍然要把它计算在内,只不过他的方式比较简单,你不必玩一大堆数字游

    戏。 ”

    唐纳凡挺起胸膛。“游戏?我们在工厂干活的人个个诚实苦干,我们没有时

    间搞什么把戏。 ”

    “对啊, 你们忙着大笔一挥, 就把闲置的时间改为操作时间。 ” 刘梧说。

    “或是把操作时间转为更多的存货。 ” 史黛西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同时,我却在一旁思考,或许钟纳的用意不

    只是把情况简单化而已。钟纳提到了投资和花费之间的混淆,我们现在是不是正

    因为搞不清状况,所以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然后我听到史黛西说的话。

    “但是我们怎么知道成品的价值是多少呢? ”

    “首先, 市场会决定产品的价格。 ” 刘梧说, “为了让公司有钱赚, 产品的价

    值以及我们定的价格都必须高于我们在存货上的投资和我们销售的每单位产品的

    总营运费用加起来的总和。 ”

    我看到唐纳凡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我问他在想什么。

    “嘿, 这太疯狂了。 ” 他喃喃地抱怨。

    “为什么? ” 刘梧问。

    “这样行不通的! ” 唐纳凡说, “你怎么能够用三个差劲的衡量指标, 考虑整

    个系统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呢? ”

    刘梧望着黑板沉思。“那么,你举出一样不包括在这三个指标里面的东西。”

    “工具、 机器……” 唐纳凡扳着手指一个个数着, “这栋大楼、 整个厂房。 ”

    “这些都包括在三个指标里面。 ” 刘梧说。

    “怎么说? ” 唐纳凡问。

    刘梧转过身去,对着他。“你瞧,这些东西中有一部分属于这里,有一部分

    属于那里。假如你有一部机器,机器的折旧要算营运费用,机器中仍然保有的价

    值也就是可以变卖的部分,要算存货。”

    “存货? 我以为存货是指产品、 零件等。 ” 唐纳凡说, “你知道, 就是我们卖从顾问那儿得来的知识,到市场上的那些东西。”

    只要在适当 刘梧笑了。“唐纳凡,这整座工厂都是我们可以变卖的投资

    的情况下, 又碰到好价钱的话。 ”

    我心里想,或许很快就会发生了。

    史黛西说: “所以投资和存货没什么两样。 ”

    “机器的润滑油又算什么呢? ” 唐纳凡问。

    我告诉他:“要算营运费用。我们不会把润滑油卖给客户。”

    “废料呢? ” 他问。

    “也算营运费用。 ”

    “是吗? 我们卖给废料处理商的那些废料, 又怎么说呢? ”

    “好,那么这个情形就和机器一样。任何我们花掉的钱都是营运费用,任何

    我们可以借销售而回收的投资都算存货。 ”

    “那么,存货所带来的仓库营运成本就要算营运费用了,是不是?”史黛西

    说。

    刘梧和我同时点头。

    接着,我想到企业经营中的“软体”,如知识

    从我们的研究发展中获得的知识,又算什么呢?我把问题提出来,看看他们认为

    该如何归类。

    这个问题把我们给绊住了好一会儿,后来我们决定,很简单,这完全要看知

    识的用途而定。假如是关于新生产流程的知识,也就是能够帮助我们把存货转为

    有效产出的知识,那么,就应该被归为营运费用。假如我们想要贩卖知识,如贩

    卖专利或技术使用权,那么这种知识就应该被归为存货。但是假如知识属于优尼

    公司本身将制造的产品,那么知识就好像机器一样,是企业为了赚钱所做的投资

    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贬值。同样的,我们能卖出去的投资就是存货,折旧或贬值

    的金额就变成营运费用。

    唐纳凡说:“我想到一个例子,可以让你伤伤脑筋,就是格兰毕的司机,你

    把他摆在哪儿都不对。”

    “什么? ”你每天都在那

    “你知道, 就是那个穿着黑西装, 为格兰毕驾驶大轿车的家伙。 ”

    刘梧说: “他应该算营运费用。 ”

    “他算营运费用才怪呢! 请你告诉我, 格兰毕的司机怎么样把存货变成有效产

    出?”唐纳凡说,他环顾四周,露出一副“这下可把你们考倒了”的表情,“我

    敢说这个司机根本不晓得有存货和有效产出这回事。 ”

    “不幸的是, 我们有几个秘书也好不到哪里去。 ” 史黛西说。

    我说:“你不一定要亲手制造出产品,才能把存货转为有效产出。唐纳凡,帮忙把存货转为有效产出,但是在生产线工人眼中,可能你只是

    在那儿走来走去, 找每个人麻烦。 ”

    “对呀,没有人知道感激。”唐纳凡撅着嘴说,“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司机该算什么。 ”

    “或许当格兰毕到处奔波的时候,司机帮格兰毕空出更多的时间来思考以及

    和客户打交道等。 ” 我说。

    “唐纳凡, 下次你和格兰毕一起吃中饭的时候, 何不干脆问问他呢? ” 史黛西

    说。

    “这件事没有那么好笑,我今天早上才听说,格兰毕要来这里拍摄和机器人

    一起的录像带画面。 ” 我说。

    “格兰毕要来这里? ” 唐纳凡问。

    “假如格兰毕要来, 那么我打赌皮区和其他人也会跟着来。 ” 史黛西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刘梧喃喃地抱怨。

    史黛西对唐纳凡说:“你现在明白了,这是罗哥问了一堆关于机器人的事情

    的原因。 我们必须在格兰毕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

    “我们看起来还不错呀! ” 刘梧说, “机器人的效率还不错, 格兰毕和机器人

    一起出现在录像带上, 绝不会丢脸。 ”

    但是我说:“去他的,我才不在乎格兰毕和他的录像带呢!事实上,我敢打

    赌他们根本不会来这里拍摄录像带,但这不是重点。问题是,每个人(包括我自

    己在内)都以为机器人大大地提高了我们的生产力,而我们直到刚刚才明白,如

    果从目标的角度看来,机器人根本没有生产力可言。我们运用机器人的方式,根本就是降低生产力。 ”

    每个人都默不吭声。

    最后,史黛西鼓起勇气说:“好吧,所以我们必须让机器人根据目标来发挥

    生产力。 ”

    我说:“我们需要做的还不止这些。”我转过头去,对唐纳凡和史黛西说:

    “听好,我已经告诉刘梧了,我想现在也是告诉你们的好时机。反正你们迟早也

    会听说这件事。 ”

    “听说什么事啊? ” 唐纳凡问。

    “皮区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假如我们在三个月内还不能转亏为盈,他就要

    永远关闭这座工厂。 ” 我说。

    他们两个人呆了半晌,然后连珠炮似地问了我一串问题。我花了几分钟向他

    们解释我所知道的状况,我略去事业部的情况不谈,因为不想让他们陷入恐慌。

    最后我说:“我知道三个月的时间不是很多,但是直到他们把我踢出去以

    前,我都不会放弃。你们怎么决定,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假如你们想离开的

    话,我建议你们现在就走,因为未来三个月,我会把你们逼得很惨。假如我们能

    够表现出一点点进步,我都会去和皮区谈一谈,并且尽一切的努力说服他再多给

    我们一点时间。 ”

    “你真的认为我们办得到吗? ” 刘梧问。

    “老实说, 我不知道。 ” 我说, “但是至少现在我们知道过去错在哪里。 ”

    “那么, 我们要怎么做才对呢? ” 唐纳凡问。

    “我们为什么不暂缓堆物料到机器人那儿,并且开始减少存货呢?”史

    黛西说。

    “嘿,我举双手赞成降低存货,但是假如我们不生产的话,效率就会降低,那么我们就又回到原点了。”唐纳凡说。

    “假如皮区看到我们的效率降低,他绝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刘梧说,“他要的是提高效率, 而不是降低效率。 ”

    我搔搔头。

    然后史黛西说:“或许你应该再试试打电话给这个叫钟纳的家伙,他似乎很应该会打电话给我……”

    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 至少我们可以晓得他怎么说。 ” 刘梧说。

    “呃, 我昨天晚上和他谈过, 这些东西就是他告诉我的。 ” 我挥手指着黑板上

    写的定义,我注视着他们的脸。“好吧,我再试着找找他。”我一边说,一边从公事包

    中拿出钟纳在伦敦的电话号码。

    我接通了伦敦那个会议室的电话,他们三个人坐在一旁,充满期盼地倾听,但是钟纳已经离开了,接电话的是一位秘书。

    “啊,对,罗哥先生。钟纳打过电话给你,但是你的秘书说你在开会,他希

    望能在离开伦敦以前,和你通上话,但是我恐怕你们互相错过了。”

    “他下一站会到哪里? ” 我问。

    “他要飞到纽约去, 或许你可以打电话去旅馆找他。 ” 她说。

    我记下旅馆的名字,然后向她道谢,我从查号台查到了那家旅馆的电话号

    码,拨了电话,只希望能留个话给他。但电话总机直接帮我接到他的房间。

    “喂? ” 电话中传来了一个满带睡意的声音。

    “钟纳吗? 我是罗哥, 我把你吵醒了吗? ”

    “你的确把我吵醒了。 ”

    “喔,真对不起,我会长话短说,但是我真的需要和你详细一点讨论我们昨

    天谈的问题。”我告诉他。

    “昨天晚上? ” 他问, “哦, 对, 你们的时间应该算‘昨天晚上’。 ”

    “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安排你来我们工厂, 见见我的同事。 ” 我提议。

    “问题是,接下来几个星期,我的行程都排满了,然后我就要回以色列去

    了。 ” 他说。

    “但是, 我没办法等那么久。 ” 我说, “我必须解决几个严重的问题, 而且所

    剩的时间不多了。我现在明白你对机器人和生产力的看法,但是我和我的同事都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而且……呃,或许我先解释几个事情给你听

    “罗哥,我很想帮你,但是我也需要补充一下睡眠,我已经累坏了。不如这

    样吧,假如你抽得出空来的话,你何不明天早上七点钟,在旅馆里和我一起吃早”我一回到办公室,法兰就惊

    餐。”他说。

    “明天? ”

    “没错。 ” 他说, “我们大概可以讨论个把钟头。 除非……”

    我看看其他人,他们全都紧张地看着我,我请钟纳等一下,然后告诉他们。

    “他要我明天到纽约去。 有没有人想到任何我不该去的理由? ”

    “你在开什么玩笑? ” 史黛西说。

    “去吧。 ” 唐纳凡说。

    “你会有什么损失呢? ” 刘梧说。

    我把手移开话筒。 “好, 我会去。 ” 我说。

    “太好了! ” 钟纳松了一口气, “晚安。 ”

    讶地抬起头来望着我。

    “你终于出现了! ” 她伸手过去拿留言条, “这个人从伦敦打了两次电话来找

    你。他不肯说事情到底重不重要。”

    我说:“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办:想办法让我今天晚上就抵达纽约。”我不要猜谜,我要解答

    但是茱莉完全不能理解。

    “谢谢你事先通知我。 ” 她说。

    “假如我早一点晓得这件事, 我早就告诉你了。 ” 我说。

    “近来, 你周围的每一件事情都变得不可预期。 ” 她说。

    “我每回知道要出差的时候, 不都先告诉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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