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一生的病

    莫小米

    有一个人，18岁考上了大学，是他那个小村庄出的第一个大学生，临走时，全村的人都到村口送他，父母们领着自家孩子来看他，树他为榜样。

    一个多月后，他心灰意冷地回到了小村庄。为什么’因为在学校的新生入学体检中，查出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按当时的有关规定，他被退学了。

    退学的消息风一样传遍小村庄，甚至传到四邻八乡。乡亲们歧视他，生产队长不给他派活，曾经爱慕他的姑娘疏远了他，大家都当他是个残疾人，到了结婚年龄，连对象都找不着。

    他的病到底怎么样呢?家里拿不出钱，他既没去做进一步的检查，更没有什么治疗，也没任何不适的感觉。只是年复一年，他生活在“先天性心脏病”这个预设的圈套中，总仿佛自己是个病人。

    乡下人无事不进医院，他的心脏再次被检查，是20年后的事情了。当时乡里文化人稀缺，他当上了村小的民办教师，上世纪80年代他调入乡中学任教并得以转正，才有了体检的机会。

    于是很多人看到了这一幕，在医院的走廊里，一个中年男人双手发抖，满脸是泪，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纸：心脏未见异常。

    医生告诉他，先天性心脏病必须手术治疗，一般不会自愈，你既没经过治疗，就说明当年多半是误诊。但他就是不放心，一两年就去做一次心脏检查。

    他已经没法不拿自己当心脏病人了 ......